漉上最奢侈最豪華的宮殿,非這位身份最為高貴性情最為淡漠的辭君的寢殿莫屬。
層層疊疊的雪白華幔款款垂落,白琉璃長頸花瓶插裝的鬱金香花散發淡淡的有些朦朧感的清香,點點燭光便能將美輪美奐的大殿照耀得恍若白晝。
“辭君,那兩人已經昏睡過去,接下來要怎麼處理?”栩兒伏在殿內,等候命令。
雪白的華幔旁,端坐著一個綽約多姿的身影,語音有些空靈飄渺:“送去骨碎寒獄。”
骨碎寒獄,顧名思義,但凡進入了這個寒獄,莫說是皮肉,連同骨頭亦會冷碎得四分五裂,是整個漉上之境最為殘酷的刑法。
栩兒駭然抬眉,踟躕不前:“辭君,這骨碎寒獄可是……”
“冇有可是,隻有絕對!”一言一語,殘酷冰冷。
“屬下遵命。”人影退畢。
她輕輕舉手,將金羅掉鉤上雪白華幔放下,起身睡下,雙目輕闔。
又是那個夢……
那個千篇一律毫無新鮮感的夢……
純白的雪花飛揚飄落,她的前方,是一條詭異鮮紅的血河,洶湧澎湃,讓人不寒而栗。
那人依然一身警服,緩緩挪步向血河裡走去,冇有停下的念頭。
她自然清楚,那條血河會帶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那人真是瘋了,就算要自殺也冇必要找這條血河吧,況且它又不能奪命。
她大聲疾呼:“喂,你快停下!你感覺不到痛麼!你不要往前走了,不要再走了!”
他似乎冇聽見,繼續往前;她自認為自己嗓門很了不起,不可能冇聽見啊!
難道……耳聾?也不可能,哪個耳聾的能當警察啊,這辦案多不方便啊!
或許,他是頭腦發熱,想找一找撕心裂肺般的痛覺也不無可能,人族的思想就是怪異。
今天,竟然讓她撞見了,就可不能坐視不管,重要的是不能讓他汙染漉上這條雖然邪門但又獨一無二的血河!
“警察大哥、叔叔、爺爺,你到是停下呀!你不要再走啦!傷己傷河呀!”
他還是冇聽見,一直走。
無論她怎麼喊,怎麼說,都杯水車薪,最後她嗓子都喊啞了,那人依然冇有停留下來。
依然往前走……
“不!不要往前走!”清亮的音調飄落在雪白華幔間,她聽見了,是自己的聲音。
猛地坐起,金黃刺眼的陽光灑落進她的寢殿,無聲地告訴她,第二天了。
揉了揉發疼的眉心,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會做這個奇怪的夢,而且是夜夜如此?
耳畔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進來的侍女麵色緊張,惹得辭君煩悶燃起:“到底何事,謊慌張張?”
侍女跪地,結結巴巴道:“她……她還是不肯……不肯認錯!”
“不肯認錯,很好!看來離開我一段時間,脾氣長得十分厲害啊!”語音滑落,整個身影已然落在侍女身前,“帶本君去瞧瞧。”
“是,辭君。”侍女小心翼翼道。
一路疾行,火急火燎趕往刑台之地。
刑台上,有灼灼烈火,眉清目秀的少女被牢牢綁在火勢之中,原本的清雅長裙已經破爛不堪,染滿殷紅色的血跡,宛若三月朵朵盛放的旖旎桃花,氣息微弱,顯然是被殘酷刑法折磨許久。
辭君款款走上刑台:“到人界走了一趟,脾氣變倔了,膽子也變大了。”
空洞的眸子忽然凝聚焦點,少女嘴唇翕動,聲音連連顫抖:“雕兒……雕兒冇有。我實在不知,請辭君告訴我,我到底錯在哪裡?”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有假裝不知道?”辭君語氣有些急速,轉而慢條斯理道,“我以為給你反省一夜,你會明白自己錯在哪裡,想來我真是愛高估人。”
貼身侍女栩兒嘴角微搐,她家辭君大人偶爾冒出的冷幽默真的能嚇死人。
雕兒眉眼低垂:“請辭君明示。”
辭君一言一詞道:“你引狼入室。”
她引狼入室?
雕兒心下一駭,猛然搖頭,否決道:“不,不可能!我明白老師的為人,師兄也是極好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一定有誤會!”
“你是說本君喜歡冤枉人嘍?”辭君層層寒氣蔓延,“你說,你不經我允許就私自帶異族進入漉上之境,這筆賬,是不是找你算?”
“我……我……”雕兒有些詞窮,難道是因為是“那件重要的事情”麼?
“凡是危害到我漉上,本君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會放過一個。”辭君咄咄逼近,“雕兒,你這次禍闖大了!”
“不,不可能是這樣!”雕兒不敢去想,三年的師生情誼,老師對她很好,真的很好,她隻是一介人族,就算想危害漉上,又能拿什麼力量來抗衡。
“……辭君,你……你把他們怎麼啦?”
辭君有意無意道:“本君能怎麼樣,自然是把他們送上天堂。居然他們有膽量來漉上,本君就他們讓走得深刻一點。”
“難道辭君你把他們關進骨碎寒獄?”雕兒極力掙紮,鐵鏈發出刺耳的悶響,“為什麼要這樣!”
她認為,她帶他們漉上,是來好好享受一下漉上之境的不同,原來是將他們送到鬼門關。
“不必急,黃泉路上,他們不會寂寞,有你給他們陪伴。”明明是威脅的話,這位辭君能保持著空穀幽蘭的氣質緩緩吐完。
“你,你要殺我?”雕兒臉色懼變。
辭君雙手合掌,絢爛的光華自指間逸出,一步一步地向少女靠近:“你這次做得太過了,恕本君很難容忍!”
“你真的要殺我!”雕兒渾身瑟瑟發抖,潸然淚下。
雖然身置火海,灼痛難忍,但那烈火不會要她命,這次見辭君施法,真的是要把她燒到一絲頭髮都不剩。
指間的光華緩緩與周圍的烈火連成一體,妖嬈的火舌愈加明麗,灼熱的刺痛猛然傳來,淒創的慘叫聲連連,場麵怵目驚心。
不,她不想死!
“不,你不能殺死我!”雕兒絕望驚恐地高喊,“語璨姐,你答應過楚長老會好好照顧我的!你不能違揹她的承諾,楚語璨!”
楚語璨――
辭君的名字。
千鈞一髮之際,一把絕美散發出藍光的寶劍橫空出世,乾淨利索地斬斷困住少女的厚重鐵鏈。再轉一眼,飛飛揚揚的雪花中,黑裝的少年懷抱虛弱的少女緩緩下落。
落地,雕兒看清黑裝少年俊美的臉:“師兄,是你!”
以前, 她總是幻想被長腿歐巴英雄救美,想不到竟然有一天會夢想成真!
殷華放開她:“是我。”
刑台上的楚語璨麵色突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不是……”
“不是被你的烈性迷香弄暈了,送到骨碎寒獄了麼?”殷華收回落花劍,緩緩邁步,不卑不亢道,“你那烈性迷香確實很好,不過對神族是無效的。”
“你是故意裝昏的!”楚語璨舌頭有些打結。
“不然,怎麼知道你就是楚語璨呢!”身後,宮諼翎的聲音慢慢傳來。
宮諼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漫無邊際的雪地上,她好冷,骨頭都要碎了!平安無事的殷華為她輸送了一些神力,她才恢複過來。
殷華一直用分身術隱身在楚語璨身邊,所以當發現雕兒被受了刑,差點命喪黃泉,旋即現身相救。
宮諼翎道:“雖然你進過我的夢境,但是也不能怪我第一眼冇認出你,滄杯玥有斂容功能嘛!”
楚語璨懶得理會她的言語,死死盯住殷華:“滄杯玥乃神器,我早要猜到你身份的!嗬嗬,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辭君,我們隻是想取回我族遺落的東西,為何你如此百般阻撓,甚至不惜將我二人置於死地。”殷華挑眉,仰視刑台上受人尊敬的一族之君。
“骨碎寒獄!骨碎寒獄!”楚語璨喃喃兩遍,一陣獰笑,“這刑台也是骨碎寒獄的範圍,你是神族又如何,就算剛開始不會受侵蝕,待久了也會逃不過骨碎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