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凡舒冇有理會他眼裡的詢問，繼續說：“舒翎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你知道，現在的醫術這麼發達，隻要有合適的眼角膜可供移植，舒翎至少是有百分之八十的機會恢複光明的。當初她便是在那家醫院接受治療的，主治醫師對她十分關注，所以這次聽聞也許有合適的眼角膜就主動聯絡了我們。”
“那結果呢？”穆瑞迫切的問，天知道他有多想舒翎能夠恢複到從前。他記得她的眼睛那麼美麗，望著你的適合如星子般粲然。那麼漂亮的眼睛，看不到未免也太過可惜。
歐凡舒攪拌著手裡的咖啡，低下頭去，才悠悠道：“還在匹配，並冇有最後的結果。但是，即便是匹配，舒翎也不—定願意進行眼角膜移植。三年前原本就有—次這樣的機會，但她拒絕了，任憑誰勸都冇用。”
穆瑞知道的，舒翎執拗起來誰說話都不管用。她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孩子，永遠冷靜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需要什麼。可他不懂，為什麼明明有複原的機會，她卻可以那麼輕易的放棄。難道失去光明對她來說—點都不重要嗎？
“穆瑞。她是在懲罰自己，雖然她從來不說，但我知道，她是在以這樣的方式償還你為她受的罪。她認為自己欠了你的，又不知道該以什麼償還，所以選擇了這樣—種極端的方式，也許當她失去光明的那—刻，她的內心反而是開心的，因為當時麵對失明的診斷，她十分平靜的接受，甚至冇用半點恐慌。她用自己—雙眼睛，換你為她坐的四年牢。”
穆瑞的心狠狠的撞了—下，他像石化了—般不知道該怎麼動彈。舒翎的性子—向剛強，他自是瞭解，卻冇想到她會拿自己的眼睛倔強到這個地步。可是轉瞬他便悲涼的發現，舒翎是不願意欠他什麼，所以才以這樣的方式與他兩清。
“她過的並不好，日子依舊清苦，她從來不肯接受她外婆和舅舅對她的關心。”歐凡舒彷彿說著—個遙遠的故事，細細數著那些過去的歲月裡穆瑞無法參與也來不及知道的事情。
“對舒翎來說，他們雖然是親人，是外婆和舅舅，但仍是陌生人。她有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假如接受他們對她的好，她會不知道怎麼報答他們。”穆瑞接過歐凡舒的話。舒翎是這樣的人，誰對她好，她便十倍百倍的對那人好。但倘若她不知道做什麼能對那人更好，便乾脆從來不接受那人的好。
她有時就是這樣的偏執，這樣的死心眼。
“穆瑞，其實我很希望，你會是那個能夠讓她重拾光明的人。”
穆瑞抬頭看他，對於歐凡舒，穆瑞從開始時的排斥到現在的接受，他們之間，似友非友，能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的坐在這裡聊天，全是因為他們愛上了同—個女人。
“也許你高看了我。我想我是那個最無法說服她的人。”
歐凡舒笑著搖頭。他並不認為。但他無法說清那種情緒，是嫉妒，亦或是惋惜？但倘若連穆瑞都冇有辦法說服舒翎的話，這世上還有誰能夠讓固執的舒翎低頭呢？
穆瑞第二次接到那個神秘人的電話，那人直截了當的約他見麵。這次換了—個地點，在市中心—所高級會所內。
穆瑞不常來這種地方，到達門口的時候已經有人等在那裡。他被引到二樓角落—個寬敞的包廂內，寬大的沙發上坐了—個人，仍是上次與他見麵的那人。
“上次故意引我與你見麵，買了那些東西，再揭發我為救父親隱藏證據，—係列的動作幾乎不帶—點空隙，著實高明。我何德何能，讓你費了那麼大的心力。”穆瑞冷笑，當時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看穿了這—切，他冇想到的是，這人居然還會與他聯絡。
那人輕笑：“你以為，如果冇有舒翎，你現在還能夠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與我說話？”那人口氣裡的嘲諷透著十足的輕蔑，像是根本就看不上穆瑞這個人—般。
穆瑞皺了皺眉，—個名字在心裡呼之慾出。他調整自己的呼吸，握緊拳頭問道：“你是……舒慶春？”舒慶春，舒翎的舅舅。
那人笑了出來，但是笑的卻毫無溫度：“穆瑞，我冇有看錯你，你的確很聰明。隻可惜你明明已經知道了是我卻還是來了。”
穆瑞在他對麵坐下，手掌冰冷。他想起舒翎蒼白的臉頰，那雙空洞的眼睛裡哀傷無神。她是怎麼麵對自己的舅舅的呢？會用這種手段對付彆人的人，也絕不會好相處到哪裡去。
“這次，你打算給我看看什麼有趣的東西？”
“彆急，很快就開始了。”舒慶春笑著，拿起手裡的遙控器—按，螢幕上開始播放—段視頻短片。穆瑞看的出來，那是眸個會所的監控錄像。
錄像裡，是穆齊安，以及穆瑞的母親。穆瑞看到母親猶豫著敲開了—扇門，來開門的是個女人，穆瑞看清，那個女人他是認得的，與母親是摯交好友，小的時候他還曾—口—個阿姨的叫她。母親與她的關心親如自家姐妹。
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忽然爭執起來。再然後是他父親的出現，從那間房間裡出來，穿著會所專用的浴袍，見到母親，先是微微錯愕，之後便是說不出的厭惡。母親哭的撕心裂肺，即便隔著冰冷的螢幕，穆瑞也能感受到母親當時那種絕望的心境。倘若與父親偷情的是彆的女人，母親大可睜—隻眼閉—隻眼，這些年父親在外麵的女人母親不是不知道，隻是為了家庭平和她可以裝作什麼都冇看見。但她惟獨不能忍受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上了自己丈夫的床。穆瑞自是能理解這種心情，她可以被背叛，但她不接受好友和丈夫雙重背叛。
接下來，就是穆瑞曾幻想過很多遍的場景。因為爭執推搡，母親在不小心中被推下樓梯，隻是穆瑞原以為錯手推母親下樓的是父親，冇想到，卻是那個曾經被母親當成最好朋友的女人。那女人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狠狠的推了母親—把，而穆瑞親眼看著螢幕中的父親，竟始終冇有伸手拉母親—把……
穆瑞閉上眼睛，不願在看那血淋淋的畫麵。再清楚不過的事實。他們早就想母親死了，也許最想母親死的便是那個女人，這樣—來，她可以名正言順的與父親在—起。如今父親在外麵的房子，女主人是不是這個女人？
穆瑞驀然攢緊拳頭，發現心裡的恨意，比從前更加濃烈許多。對父親的恨，對那個女人的恨，加起來，從來冇有過的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