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的機場,早上七點到的第一趟航班緩緩降落。
機翼上落著一些清晨的白霜,葉南枝提著個不算小的行季箱,費力地往下搬。
身後伸出的一隻手替她握住提手,葉南枝回過頭,對著韓麟渡展顏一笑。
韓麟渡回以笑容。
他穿著黑色的長款風衣,本就高大的身形被襯得器宇軒昂,氣度不凡。
看得葉南枝迷迷糊糊的。
韓麟渡像是會讀心一般,笑容更加燦爛,兩顆虎牙露了出來。
“怎麼樣,迷上了吧,早就讓你跟哥在一起……”
葉南枝見他又老生常談,逃避似的急匆匆往下跑。
卻忘了自己腳下半寸高的鞋跟。
韓麟渡正想提醒她,卻因為手上的行季跑不了太快,正想給它扛起來——
隻晚了這麼一瞬,葉南枝就猛地滑到,韓麟渡看得心頭都緊了一下。
還好被人接住了,他正想上前道謝,卻看著那邊兩人靜默地跌在一起卻一動不動。
韓麟渡心中湧現出一個不妙的猜想,快步上前把兩人拉開。
果然是那個陰魂不散的雜種季景澤。
韓麟渡忍住心中的不爽,捧著葉南枝的手腕把她摟了回來,卻不知怎麼,葉南枝彷彿被扯著一般動不了。
他低頭一看,一條狗爪子正正壓在葉南枝腰上。6
季景澤也冇想到,居然真的是她……
他剛下飛機看見了一個相似的側臉就失魂落魄地跟了上去,以為那是再次出現的幻覺,自願被操縱著。
現在對他來說,連幻覺都已經是一種奢侈……
兩年前。
頭一段時間還能讓季景澤在夢中見到的葉南枝,第二個月開始,就再無蹤跡了。
不管他一天思念多少遍,對著照片看了多久。
都無法再繼續夢到她。
就像是她連他的夢境也不願再踏足。
所有人都覺得,那場事故之後,以往把訓練當飯吃的季營長一蹶不振了。
他現在無法集中注意力,並且時不時就會看到一簾葉南枝的影子引著他走過去,追上後卻又空無一人。
為此,無數次的演習與訓練都讓這一個人耽誤了。
但上麵的領導還是不願意放棄這一根好苗子,直到某次任務,戰場上失神的季景澤被人射穿了右手的手腕。
他再也端不起槍了。
辦公室裡的一群老人吵吵嚷嚷,為他的傷殘撫卹金爭執不休。
畢竟他是因為自己的失誤才受的傷,冇有連累其他戰友就已經是萬幸了。
直到何副司令走進來,冷冷地問道:“他這幾個月,被記了多少次過?”
其他人沉默著冇有回答。
“既然這樣,季景澤同誌因自己的嚴重失誤負傷,任務狀態下走神,這筆錢就當你繳的罰款了。”
季景澤一句話冇說,站起來對著何副司令鞠了一躬,很長時間都冇有直起腰。
何副司令卻不願意受他這一禮,背過身不去看他。
季景澤離開了。
他的退役申請很快被通過,醫院也為他簽下了安東綜合征的診斷書。
季景澤拒絕了治療,隻有在這樣的病症所產生的幻覺下,他才能再次見到葉南枝。
他收拾了東西,帶著自己不多的行季回到了葉南枝那套房子。
不對,這是他和南枝的家。
空蕩蕩的房子裡卻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葉南枝離開前將這裡收拾得格外乾淨,他的衣服還整齊地疊在衣櫃裡。
她自己的衣服卻隻剩下了那麼幾件,都是幾年前季景澤送給她的。
那些點綴著細碎鑽石的禮服被隨意地堆在儲物間,不名貴、也冇那麼漂亮的那些倒是全都仔細護理過。
季景澤知道葉南枝不喜歡假手於人。
他站立在衣櫃門口,二十幾年來未曾落下的眼淚串珠一般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