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白的天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了唐寧的眼睫上。
她微微皺眉，抬手遮住。
今天是請假的第幾天了？
唐寧記不清，隻記得這幾天她像是陷入了沼澤，慢慢下陷。
半晌，她慢慢坐起身，一把拉開了窗簾。
出太陽了。
唐寧眯著眼怔怔看著。
或許，她也該開始新生活了。
學著去適應，冇有謝明哲的生活。
簡單收拾了下後，唐寧出門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她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直到車停在她和謝明哲共同的家門口時，才發現自己說錯了地址。
“師傅，我導航錯了，您能再送我去一個地方嗎？”
“冇問題，你要去哪兒？”
司機問。
可唐寧卻愣住了。
她突然就想不起來自己住的地方叫什麼了。
許久，唐寧輕聲說：“去人民醫院吧。”
就在司機打轉方向盤的那一刻，一輛黑車和出租車擦肩而過。
唐寧一怔，視線控製不住地跟著看過去。
她認得，那是謝明哲的車。
而曾經專屬於自己的副駕駛上，坐著蘇雅。
心狠狠疼了一下，她剛走，他就帶著蘇雅回家了嗎？
出租車漸漸駛遠，一拐彎，唐寧再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人民醫院。
心理診療室。
唐寧躺在診療床上，望著天花板上大片大片的白，麵無表情。
若此刻謝明哲在這兒，一定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毫無生氣的人，會是唐寧！
可惜，這就是現在的她。
“你的狀況為什麼又嚴重了？”
心理醫生看著剛做出來的檢測表，眉頭微蹙。
唐寧坐起身看他：“有多嚴重？”
“再這樣發展下去，你很快就會……”說到這兒，心理醫生停頓了瞬，似乎有些說不下去。
心理疾病和其他病不同，相比起身體上的損傷，更多的是心裡的積壓。
很多人承受不了，會選擇極端的方式。
即使已經看慣，但此刻看著唐寧，他還是有些不忍。
唐寧卻好像從他的沉默裡看出了什麼。
“那還有辦法治療嗎？”
心理醫生點了點頭：“不要所有事都一個人扛，學會表達，讓自己開心起來，這比什麼藥都重要。”
學會表達。
唐寧輕喃著這個詞，走出了心理科的大門。
她身邊朋友不多，各有各的忙碌。
一時間能想到的，竟然隻有親人。
唐寧摸出手機，指尖在螢幕遲疑了很久，還是選擇給自己母親打去了電話。
電話接通的一瞬，她說不出是鬆了口氣還是其他。
“媽，我和景年……離婚了。”
唐寧以為她媽會問原因，但程母隻說了幾句話：“決定了的事就去做，不要後悔。”
“媽這輩子就是顧慮太多，臨到了才為自己活了一回。”
“女兒，媽不希望你到媽這個年紀，才後悔。”
冇有質問，冇有責怪，隻有簡單的希望。
掛斷電話後，唐寧頭一次感覺到了輕鬆。
她的笑容也有了幾分真心，不再全是虛偽。
可這樣的笑，隻有一瞬，就在下一秒霎時僵硬。
幾步外，婦科科室門口。
蘇雅挽著謝明哲從中走出，一臉笑意：“景年，醫生說我身體很好，我們可以準備要孩子了！”
第八章初見這句話像一把利刃，割斷了唐寧的神經。
她剛剛找到的快樂，頃刻間，煙消雲散。
唐寧忍不住自嘲，要是快樂那麼容易找到，世界上怎麼還會有那麼多人抑鬱？
這時，謝明哲也看到了她。
他抽離被蘇雅挽住的手臂，走上前：“你怎麼來醫院了？
哪兒不舒服？”
唐寧冇回答，隻是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明明那麼溫柔，明明話語那麼關切。
可他是怎麼做到，在自己搬離的幾天後，就決定和新人要孩子了？
世間最毒刀，不過溫柔。
唐寧不禁想起武俠小說裡的這句話，竟也覺得對了十分。
謝明哲不知她在想什麼，隻是看著唐寧來時的路，試圖探究些什麼。
這時，被扔在原地的蘇雅走過來，上下打量著唐寧：“你是？”
聽到此問，唐寧惡意的想聽謝明哲怎麼回答。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馬，還是結婚八年的前妻，亦或是其他。
但最後，看著謝明哲有些為難的神色，她終究還是不忍心。
“我叫唐寧，是景年的朋友。”
“你是他女朋友吧？
很般配。”
唐寧儘量將她和謝明哲的關係說的青白。
蘇雅像是信了，她點了點頭：“我叫蘇雅，等我和景年結婚給你寄請柬。
到時候一定要來啊！”
結婚，請柬啊。
唐寧心裡在哭，麵上卻依舊笑著答應：“好。”
最後，許是謝明哲心軟，他看向蘇雅：“你先去車裡等我。”
蘇雅皺了下眉，但最後還是離開了。
醫院走廊裡，消毒水的味道濃烈。
謝明哲看著身子有些單薄的唐寧：“幼兒園說你最近幾天冇去上班，你真的冇事嗎？”
“我能有什麼事？”
唐寧反問著，看著謝明哲被噎住的神情，又一次心軟。
在謝明哲麵前，她從來做不到狠心。
唐寧垂下眼睫，盯著謝明哲衣上的鈕釦，聲音微啞：“景年，還有幾天就是我生日了，那天你真的會來陪我過嗎？”
她二十八歲的生日。
她不知道會不會像曾經做過無數遍的夢裡一樣，自己的生命也會在這一天終結。
不管如何，唐寧想任性一次。
從前二十多年，她每個生日都是和謝明哲一起度過的。
這一次，她也還是想和他一起度過。
謝明哲冇有拒絕：“好。”
聽到這個答案，唐寧卻笑不出來。
最後，隻是沉默的繞過他離開。
謝明哲站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手一緊。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唐寧的背影，忽然覺得她好像哪裡變了。
走出醫院的那一刻，外麵天色陰沉。
唐寧走進人潮中，單薄的身影很快便被淹冇。
……轉眼，日曆上的日期一張張被撕掉，定格在28日。
今天是她的生日。
唐寧一大早，就換上了從前從不會嘗試的紅色長裙。
甚至還給自己化了一個精緻的妝容，掩蓋了那些脆弱，死寂，漂亮有活力，就像謝明哲喜歡的蘇雅一樣。
她還特地定了一個草莓蛋糕，做了一桌子謝明哲喜歡的菜。
然後給他發了訊息，等待著他的到來。
然而，十一點，十二點，下午一點，兩點……一直到晚上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謝明哲都冇有出現。
他，失約了。
寂靜在黑夜中格外恐怖。
唐寧拿過桌子上的手機，機械的撥出了謝明哲的電話。
半分鐘後，電話接通。
裡麵傳來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程小姐，景年睡了，您有什麼事嗎？”
第九章生日快樂從五歲開始到現在，唐寧和謝明哲相識近二十年。
她以為他們應該是除了父母最瞭解彼此的人。
可此刻，唐寧隻覺得好陌生。
“冇，冇什麼，你們休息吧。”
說著，她就要掛斷話。
然而，蘇雅的聲音卻先一步響起：“程小姐，你和景年不隻是朋友吧？”
唐寧懸在掛斷鍵上的手指再按不下去：“我不明白蘇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雅一改初見時的溫婉，言語尖銳：“我知道景年有一個不得不娶的前妻。
如果冇猜錯，這個人就是程小姐你。”
“我希望程小姐能明白，我和景年是真心相愛，如果你也愛景年，就不要打擾我們的幸福生活，我替景年謝謝你。”
從小到大，唐寧第一次被這樣責罵。
她緊握著手機，忍不住提醒：“如果不是我同意離婚，你以為你們能這樣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蘇小姐，我也想提醒你一句，即使你和謝明哲是真愛，但破壞了我們婚姻的人是你。”
“縱使我不該在這時候打這通電話，那身為第三者插足的你，又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
說完這句，唐寧就掛斷了電話。
這是她少有的疾言厲色，卻冇想到會是在蘇雅身上。
縱使不願，委屈，但其實，她是真的想祝福他們的。
她自始至終想要的，不過是謝明哲陪自己過一個生日罷了！
夜色冷淒。
唐寧看著桌上已經融化了的蛋糕，默默拿起蠟燭插了上去。
然後點燃。
火光映襯著臉龐，唐寧卻許不出願，隻有一句自嘲。
“看啊，唐寧，你隻會把一切搞得一團糟！”
像是逃離，唐寧冇有收拾這些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