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陽看似說得客氣,可態度其實已經分明瞭,那便是打算以三瓜兩棗將楚奇打發走了事。
“在談正事之前,我這兒有幾塊樣品,還請方董過目一下。”
但這,卻不是楚奇所想要的。
“這中華紅的質地還行,不過拋光度就不敢恭維了,手工打磨的吧。”
方向陽經營石材多年,隻一上手,就看出問題來了。
“方董高明,這幾塊樣品確實是我在臨來夏海前,讓鄉裡的石匠倉促趕製出來的。”
楚奇笑著解釋了一句。
“雲水縣有這種石料?”
一聽這話,方向陽頓時就來精神了。
要知道中華紅算是比較高階的石材,打磨好後,在市麵上的零售價高達每平方米四百元左右,出口到東瀛的話,價格還能翻倍。
不過料子不好找,得從贛省、川中運來,成本居高不下,若是能在東南省內找到富礦的話,那,對大方石材來說,不啻於是座金礦。
“有,儲量還不小,可開采量應該在二十萬方以上。”
“哦?”
方向陽真的動容了,不過,他顯然還是不太相信。
因為他手下的那幫從地質隊挖來的采購人員可是曾去雲水縣實地考察過,並冇發現當地有中華紅的石料出產。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方董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我西海鄉考察好了。”
“那麼,你們的報價呢?”
“我們暫時還冇能力大規模開采,所以纔會來夏海尋求方董或是新星石材喬董的幫助與合作。”
楚奇很是坦然地攤了下手。
“怎麼個合作法,楚先生能不能說具體些?”
同行從來都是冤家,這一聽楚奇提到了位列亞洲第一的新星石材,方向陽的眼神陡然就深邃起來了。
“合作的方式無外乎兩種,一是合資,二是我方給予貴方獨家開采權,具體怎麼合作嘛,那就得看貴方的意願了。”
“若是合資的話,貴方的條件是……”
獨家開采權,聽起來很美,但方向陽卻清楚地知道這裡頭陷阱與麻煩多得嚇人。
不說彆的,光是當地村民的各種卡脖子,都夠他喝一壺的,完全不值得考慮。
反倒是合資,還有可能利用當地政府的威懾力,減少那些不必要的麻煩。
“很簡單,我們出礦山,貴方出技術與資金,另外,道路修築的費用也得由貴方承擔,當然了,在道路修建完成後,命名權可以給貴方。”
“比如說,取名為大方路,或者乾脆用方董您的名字來當路名都行。”
“在計算完各自的成本後,按投資額分配股權,我西海鄉政府將會為合資公司保駕護航,解決所有的後顧之憂。”
“包括方董您一直耿耿於懷的重修祖墳問題,我們雲水縣都可以出麵幫您解決。”
“條件就是這些,方董若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先派人跟我回西海鄉走一趟,等探明瞭實際儲量後,咱們再坐下來談具體的合作事宜。”
“不過,在此之前,我得提醒您一下,明年的建材可能會出現大幅飆漲。”
“到時候,您的投資額隻怕會增加不少,所以,要合作,那,咱們就都拿出誠意來。”
招商引資的工作,楚奇前世就乾過。
那時候,他已經調到市裡了,且,華夏的經濟已經開始騰飛,在引資這一塊上,完全不需要卑躬屈膝。
習慣成自然之下,他在跟方向陽談合作時,自是不會有丁點的討好獻媚之言行。
“楚先生,請恕我冒昧地問一下,修築道路的成本大致得多少?”
方向陽有些心動了,在他看來,楚奇所開出的條件挺合理的,尤其是在幫助修繕祖墳以及道路命名權這兩條更是令他心癢難搔。
不奇怪,商人嘛,求的就是個名利雙收,更彆說還有錦衣還鄉的爽感擺在那兒。
“從縣城到石材產地的上莊村,大致是六十八公裡,按四級公路來考量,築路成本應該在二百萬上下。”
“不過,我們西海鄉會全力發動群眾平整路基,這樣一來,大致可以節約五十萬元左右。”
“但,在計算投入時,我方可以按照貴方投入二百萬資金來算。’
招商引資靠的就是誠意,楚奇自然不會遮遮掩掩,很是乾脆地就將數據給報了出來。
“楚先生真是爽快人,隻是,這件事關係到我們大方公司的戰略發展方向,我得仔細考慮一下。”
這等投資額,對於方向陽來說,完全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不過,心動歸心動,他卻並不打算急著表態。
目的就一個,拖上一拖的話,談判時自然能有更多的主動權。
“當然,方董可以慢慢考慮,那麼,告辭了,我還得去新星那頭走上一趟,過兩天再來恭聽方董的決定好了。”
拿喬是吧?
行,那就引入競爭對手。
看看急的究竟是誰。
“楚先生,您這是說哪的話,您可是家鄉來人,中午這頓酒,我得請,要不然,將來我老方哪有麵目回鄉啊。”
事情若是讓新星石材插了一手,變數可就大了,不止是對方的體量比大方要大上一些,更麻煩的是對方就喜歡針對他方向陽。
到頭來,就算合作談成了,那,成本指不定要高出多少。
“也行,那就叨擾方董了。”
中華紅雖說是皇帝的女兒,不太愁嫁,若是能引入新星石材的話,自然可以談下更優惠的合作條件。
問題是時間不等人,不能抓住南巡講話這麼個風口,那,西海鄉的騰飛速度與高度都將大受影響。
楚奇是真冇那個閒心在兩個競爭對手之間來回橫跳……
方向陽的辦事效率極高,在跟楚奇喝完了酒之後,立馬召開公司高層會議,當天晚上就有了決斷。
次日上午九點整。
方向陽從采購部調了兩名地質隊出身的采購員,並派出了一輛豐田麪包車,跟楚奇一道回漳市。
兩個小時後。
車到市區,楚奇緊著就找了個公用電話亭,給何常在去了個電話。
“學弟啊學弟,你放了火就跑,可憐我老何都快被逼瘋了,趕緊,把稿給我拿來。”
結果,何常在當即就抱怨上了。
“抱歉啊,學長,我剛從夏海回來,帶了幾名投資商的員工,正準備回西海鄉實地考察。”
何常在幾乎是在咆哮了,楚奇不得不趕忙將話筒給拿遠了些。
“那我不管,今天你小子要是不給稿,彆怪我不給你保密了啊,省裡都打來好幾個電話了,滿世界的人都在找你刀鋒呢。”
隻一聽,何常在頓時就急了——論戰都已打得烽煙四起了,結果,楚奇這放火的居然想逃避責任,那怎麼行。
“行吧,我八分鐘後到。”
得,看來是躲不過去了。
就衝著何常在冇將他楚奇化名刀鋒一事捅出去的份上,報社那頭都得去走上一趟。
反正也不遠,在安排大方石材的人先去就近吃個午飯後,楚奇急匆匆地開車趕到了地頭。
“學弟,稿呢,繳槍不殺啊。”
報紙馬上就要送去排版了,何常在是真的急啊。
“我現在就寫。”
楚奇有點鬱悶,他給的三篇稿,按理來說,能支撐四天纔是,卻冇想到何常在兩天就給禍禍光了。
這,真就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寫?你玩我吧?”
何常在的臉當場就黑了。
“淡定,千字文而已,二十分鐘搞定,拿紙筆來。”
跟一幫見識不足的酸秀纔打嘴仗,哪需要花太多的時間,玩玩而已。
“行,寫不出來,給你零分。”
何常在直接就準備磨刀了。
“切。”
楚奇不屑地撇了下嘴,拿起何常在丟過來的紙筆,連想都冇想,就徑直開寫了。
十八分鐘後,一篇名為《鯰魚效應》的社論文章就麵世了。
“不夠,再來,再來。”
在飛速地掃過了文章,並讓手下編輯趕緊去排版之後,何常在即刻又揪住了楚奇。
冇法子,楚奇這貨彆說大哥大了,就連傳呼機都冇有,要找他,可真是太難了些,不趕緊榨乾了,回頭找誰哭去?
“學長,我還得趕回西海鄉呢,那路,天一黑可就冇法走了啊。”
楚奇頓時頭大如鬥。
“那好辦,你們都先住下,我來安排,漳市賓館走起,吃住費用,我們報社出了。”
何常在大手一揮,那叫一個不容分說。
“……”
抓壯丁也不是這麼抓的吧?
楚奇徹底無語了。
但,何常在可不管那麼許多,直接就叫來了一名辦公室文員,勒令楚奇交出大方公司那些人的聯絡方式,直接就把賓館住宿都給安排定了。
於是乎,楚奇就這麼成了可憐的勞工,被何常在摁在了報社,埋頭狂寫。
整整五個半小時啊。
周扒皮都不敢這麼用長工。
何扒皮卻是一點基本的同情心都冇有。
真就欲仙欲死了啊。
好在肚子裡的貨確實多,楚奇倒也不怕江郎才儘。
當然了,何扒皮給的稿費高,千字二十五元呢,這也是楚奇能扛得住的動力源泉之所在。
“不錯,不錯,學弟好樣的,為表示獎勵,告訴你兩個好訊息。”
終於,當天擦黑時,楚奇徹底累垮了,而手拽著七篇社論文章的何常在則是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