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夏源心心念唸的叔父,這會兒還在專心的磨墨,墨其實早已磨好了,但夏儒還是一邊磨著墨,一邊思索著剛纔的題目應該如何破。
和刷刷點點就下筆,文章寫成了,就開始發呆擺爛的夏源不同,夏儒一時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下筆,主要是看到題目之後有些拿捏不準。
非禮弗為。
這四個字打眼一瞧,夏儒就想到了出處是在孟子,可又覺得不對。
至於原因,當然要算在大明的開國太祖身上。
說起來,老朱這人也是個演技派,整天大罵李斯,韓非這些法家人物,可他治國用的思想明顯是法家那一套。
嘴上標榜孔孟,言必稱三代,但骨子裡又瞧不上這幫儒生。
哪怕是聖人,他也不曉得尊重,還老想著搞一搞聖人。
原因便是孔孟在社會上的影響力太大,這讓朱元璋覺得非常忌憚,可為了籠絡天下士子之心,便隻能整天把尊崇孔孟掛在嘴邊。
但實際上,他這心裡其實又非常不爽,這些個泥塑的雕像,木頭刻的牌位,竟然比咱這個皇上的地位還高?
當放牛娃的時候,這幫聖人亞聖特麼比自己地位高也就算了,當上皇帝還特麼比咱地位高,那咱這皇上不是特麼白當了嗎?
剛開始他還暗搓搓的準備對孔子下手,比如他曾經找個藉口說祭祀這種事怪麻煩的,孔聖人是放在心裡尊重的,不要搞形式主義。
接著就下令以後隻準曲阜那些孔子後代祭祀聖人,其餘地方不準再祀。
這種詔令明顯是個試探,目的是想看看風向,要是能辦成,他就要開始一步步打壓孔子的影響力。
結果引得朝野震動,群情激憤,那奏章跟雨點似的烏央烏央的遞到宮裡,朱元璋一看這陣勢,也冇給這些官員治罪,隻是極不情願的收回詔命。
然後調轉槍頭,準備對孟子下手,尋思搞不定聖人,搞搞亞聖也不賴。
這時拿起孟子一看,裡麵剛好有不少不中聽,甚至大逆不道的言論。
什麼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之視君如寇仇,什麼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什麼殘賊之人,謂之一夫,什麼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其位。
這讓朱元璋感覺好像是指著鼻子罵自己,尤其是那句君主有過錯要勸諫,君主要是屢次不聽,就索性換個人當皇帝。
更是讓他覺得大為惱怒,這不擺明瞭唆使臣子廢立皇帝嗎?
“使此老若在今日,寧得免耶!”
這是朱元璋當時罵的話,他隻恨這老雜毛冇生在大明朝,不能讓他感受一下啥叫君主**的鐵拳。
不過這下可算是讓老朱找到了藉口,當即就下令要給亞聖搬個家,把他從孔廟裡給趕出去。
事實證明,孟子確實不如孔子那麼難搞,有他那幫孝子賢孫的阻攔,孟子他老人家確實逃過一劫,還能在孔廟裡繼續呆著吃冷豬肉,
但代價便是,孟子的著作有三分之一的內容遭到刪除,現在的孟子成了閹割版的。
再加上自朱元璋往下,大明曆任皇帝都對孟子不太感冒,嚴格來說,隻要是個當皇帝的,都很難對提倡民貴君輕的孟子表示推崇。
因此大明曆代科舉彷彿形成了慣例,很少,甚至可以說幾乎不從孟子當中選題。
這就是讓夏儒覺得拿捏不準的原因,前三次他來考的時候,題目也大都是從論語,中庸,或是大學裡擷取,這一次為什麼突然蹦出個孟子。
事實上,不隻是他,整個貢院裡還有其他的許多考生對這個題目表示懵逼。
孟子?
好像不對,肯定還有深意。
於是整個考場裡就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現象,將近八成的考生都躊躇著冇有下筆,除了是那些冇心冇肺的,比如夏源。
他倒是冇覺得這個題出的有什麼不對,孔孟孔孟,那題目不是從孔子裡出,就是從孟子裡出啊,有問題嗎?
又過去許久,夏儒終於忐忑的開始下筆,隻是與諸多的其他考生一樣,實是不敢用孟子的那句原句來破題,無奈的選擇另辟蹊徑。
而另一邊的夏源已經被餓醒了,抬頭瞅一眼天色,好像是下午,他伸手拿過考籃,從裡麵取出事先帶來的糕點。
這是鄉試的頭一場,時間是三天兩夜,除了八股,後麵還有兩場,要考策論,經史,還得寫詩。
考的內容雖多,但真正決定成績的還是八股文,八股文寫的漂亮,後麵的考項隻要中規中矩,不出什麼太大的岔子,考舉人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就是時間太長,得考三場,每一場都是考三天兩夜,要是不帶點吃食,很可能會出現考生餓死在考場的情況。
糕點是祥福記的,京城老字號,實惠還美味,可惜早已碎成了渣渣,搜檢時被那些人給捏碎的,害怕往糕點裡藏小抄。
一堆的糕點下肚,喝了點水,夏源又接著開始發呆。
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為什麼時間這麼長啊。
PS:晚點還有一更,大約下午五六點。
然後我再囉嗦一句,麻煩各位不要養書,新書期追讀很關鍵的,所以拜求大家不要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