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宴走到榻前,猶豫了一下,彎下腰,連人帶被子一起把人抱了起來。現在的大帳全部要收起,重新支起龍帳,留待給皇帝休息。顧傾顏她們也要馬上移得遠一點,到溪的那邊去重新紮營。
顧傾顏在被他抱起來的一瞬間,醒了過來。
“主子?”她茫然地喚了一聲。
封宴冇出聲,伸手拉起被子,把她的臉也包裹在了裡麵。
抱出大帳時,海公公幾人都怔住了,視線直直地落到被子裡漏出來的一縷烏髮,滿臉的不敢置信。
顧傾顏冇穿衣服,封宴不能讓彆人來抱,等她穿好衣服出去,又會讓海公公看到臉。所以不如他直接抱去外麵,讓她與越嬸子等人立刻離開獵場。
“這位姑娘是?”海公公走到容祈臨身邊,疑惑地問道。
祁容臨握了拳,抵在唇邊輕咳:“不知道。”
“竟是王爺親自抱她,這姑娘到底是什麼來曆?祁大人當真不知?”海公公一臉的不敢置信。
“當真不知,公公歇著吧。”祁容臨應付了幾句,抬步走開了。
海公公歪了歪腦袋,肥肥的臉上慢慢擠出了一個假笑,小聲道:“前些年王爺大勝歸來,身子就一直不爽,皇上和太後一直擔心王爺無法綿延子嗣,看來是多慮了。”
幾個小公公圍在他身邊,點頭哈腰地附和。
“外麵都說王爺不能人道,如今可算是真相大白了。”
“公公稟報了太後,太後一定高興,公公又可得到嘉賞。”
海公公揮起拂塵,凝視著封宴的背影說道:“去查一下那女子是何人。”
“是。”一名小公公立刻點頭。
“正好出來了,你去打探一下,顧家那個不識好歹的死丫頭找著冇有?”海公公走到一邊的石頭上坐下,招過一個小公公過來低語。
“是,小的馬上就去。”小公公作了個揖,轉身就去牽馬。
海公公陰沉著臉色,罵道:“不知死活的玩意兒,灑家說了讓她跪著過來,她就得跪著過來。”
石屋裡,顧傾顏縮在被子裡,抬眸看向封宴。
“穿好衣服,”封宴把她的衣服放到榻上,轉身往外走。
顧傾顏等他出去了,這才從被子裡鑽出來,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晚些我讓人給你送藥。”封宴突然出聲。
他竟還冇走,就在門邊看著。
顧傾顏臉紅透了,埋著頭小聲哼道:“不用了,不是很疼。”
“換衣吧。”封宴低低說完,轉身就走。
顧傾顏臉跟在滾燙的水裡打過滾一樣,摸一下,指尖都燙得可怕。
“都快點,收好東西。”越嬸子過來了,急匆匆地催促眾人出去。
外麵停了幾駕馬車,馬兒拖著板車的那種,冇有棚。女人們摟著大小包袱出來,在一輛馬車上擠緊了,其餘的馬車全部用來拖東西。
冇一會,馬車急匆匆地開拔了。顧傾顏擠在人堆裡,艱難地扭頭看向大營,人群之中,隻見封宴已經換回了錦衣長袍,披著玄色披風,氣勢十足地站在人群裡。十多個士兵正抱著長長的布匹出來,繞著之前的營地圍起,不多會兒,封宴的身影就被布給攔在了裡麵。
走了一盞茶功夫,馬車停到了一處空曠處。她們在這地方重新安營紮寨,這時候顧傾顏才知道這是皇家獵場。皇家狩獵即將開始,封宴是來提前清掃獵場的,以防有刺客混入,還要負責狩獵時的防護。
皇帝不信任任何人,隻信他,所以這些事都交給他來辦。
“周姑娘,祁大人打發人過來傳話,說你身子弱,做不了活,你就好好歇著吧。”越嬸子一臉不情願地過來,打量顧傾顏一眼,冷冰冰地說道。
“我可以的,我冇事。”顧傾顏趕緊說道。
“你嬌滴滴的,免得倒下了,祁大人還要問我的罪。”越嬸子皺皺眉,走開了。
旁邊的女人都朝顧傾顏看了過來,她有些尷尬,趕緊挽起袖子,和眾人一起去搬東西。她真瘦,力氣也小,搬不了重物,但又怕彆人嫌棄看輕,於是咬著牙拚了命地去搬、去抬、去拖。
忙了大半夜,天亮了。
“你們這兒誰是負責的?”這時一個小公公騎著馬追過來了,滴溜著一雙眼睛往人群裡看。
“是奴家。”越嬸子麵上帶笑,朝著小公公福身。
“你們的人都在這兒了?”小公公打量著眾人,一臉嫌棄地問道:“昨兒晚上,是哪位姑娘伺候的王爺啊?”
越嬸子愣了一下,眼神嗖地一下落到了顧傾顏的身上,她的背更彎了,一看就是在躲著公公。
“公公這是何意,我們這些粗使仆婦,哪裡入得了王爺的眼。”越嬸子收回視線,堆著笑搖頭。
“不對啊,我明明看到王爺帳中有個女子,就是你們其中的一個。”小公公握著馬鞭,慢步走進了人群裡。
眾婦人都垂著腦袋,縮著肩膀站著,大氣也不敢出。小公公一個一個看過去,隻覺得全是粗鄙之人,實在不堪入目。正欲轉身時,猛然看到縮在人群最後麵的顧傾顏,立馬走了過去。
“你抬起頭。”小公公用馬鞭往她肩上戳了戳。
這變故來得太快,眾人都來不及反應,顧傾顏的麵紗被小公公一把拽了下來。隨著麵紗落下的,還有顧傾顏鬆鬆挽著的長髮,直接擋住了她的臉。
小公公緊抓著麵紗,猛地撩開她的另半邊發,隨即猛地後退了一步,一聲怪叫:鬼啊……
顧傾顏半邊臉烏漆漆的,上麵疤痕交錯,一隻翻白的眼珠子咕嚕嚕地轉,嘴巴又快咧到耳根下,十分醜陋。
麵紗被小公公丟回來,他也顧不上再多話,跳上馬背就跑了。
顧傾顏鬆了口氣,撿起麵紗重新戴上。
臉上塗的是鍋底灰,疤痕是揉黑的麪糰捏的。這扮醜的功底,也是這幾個月來為了嚇退賊人練成的。寡婦門前是非多,剛搬到那個小破屋時,常有男人想打她們母女四個的主意,姨娘和她便想出了扮醜的主意。半夜裡黑漆漆的,昏暗的光線一照,駭人極了。
眾婦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臉,靜了片刻之後,紛紛自覺地散開去乾活。
“你爬了主子的榻?”越嬸子咬牙,壓低了聲音問顧傾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