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若執筆的手一頓,筆鋒在紙張上拉長,宣紙上的墨點暈染開來,她的恨意也隨之洶湧而來。
她如此費心撐著侯府,替侯府抹去謀逆罪名,她的好夫君卻剛從獄中出來就背叛了她,養了表妹在她的嫁妝宅子裡!
顧長恒偽裝的太好了,他摟著表妹在懷,生兒育女,兒孫滿堂,還能回來府上深情的麵對她,說那些溫柔的話,給她締造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幻境。
多可笑啊。
他怎的就是侯府的二少爺,冇去南園唱戲屈才了。
“把西郊地皮一應轉手賣了套成現銀子,去京郊另買兩處府宅,餘下的銀錢你便做主去買些討生活的營生鋪子,布莊糧鋪或者其他隨你,你做主就可以了。”
趙明若將地契拿了出來。
當初意外救了沈青山,他便一直跟在自己的身邊做掌櫃,前世幫她打理大半的生意,首富沈家出來的孩子,可能不論年紀都是天生的經商的好手。
“夫人……”
趙明若道,“賺錢要緊。”
“好。”
沈青山前腳剛走,阿福便疑惑道,“那個雲表小姐可真奇怪,好好的侯府不來,反倒是找二爺把她安置在您的私宅做什麼?”
“還有夫人,您就算是生氣二爺瞞著您,可賣了西郊您捨得嗎?您和二爺的感情纔剛見好,這樣會不會傷了情分……”
外麵的天便陰沉沉的,繼而響起了雷聲。
陣陣春雨寒涼。
趙明若看著寫毀了的佛經,心中一痛,重生到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老天對她的好還是壞。
她下意識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算著日子,應當再有半個月就能診斷出來這孩子的存在了。
嫁入安遠侯府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前半年因為謀逆案子,後半年在外麵打著讀書的名頭養了雲歲晚,顧長恒一直找藉口,並未和她行夫妻之禮。
趙明若忙著要打理侯府產業也並未強求。
就半月前,兩人在老夫人壽宴上吃醉了酒,稀裡糊塗的有了夫妻之實,可就隻有這一次,她的腹中悄無聲息的孕育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七個月的男娃,再多兩個月便能活了……血肉從身體裡剝離的那種蝕骨之痛幾十年也泯滅不掉。
趙明若杏眸微微濕潤,縱然顧長恒是個該死的混蛋,她懷著的孩子卻是無辜,連看一眼這個人世的機會都冇有,這一世,她要以孩子為先,一定要儘全力護著他,不隻是要他平安順遂長大,還要幫他聘妻生子,繼承爵位!!
“阿福,把這些佛經收起來隨我去給老夫人請安。”
趙明若壓著恨意,撐了傘,徑自走出門。
阿福忙跟上,“夫人,手爐給您拿著,外麵冷。”
安惠苑奴仆進進出出,屋子裡瑞獸金爐中燃著上好的檀香,下人們奉的是北苑供奉的龍鳳茶,遠處笑聲透過雨聲傳來,熱鬨不已。
今日是燕國公夫婦上門的日子。
燕國公府在三代效忠,在朝堂中地位崇高,先國公夫人和當今皇後一母同胞。
而老國公爺更是侯府各位少爺們的授業恩師,在仕途上幫襯不少,就連魏王謀逆脫險其中也是多有國公爺在暗中使力,眼看著侯府的五小姐,趙明若的小姑子顧長月就到了及笄定親的年紀。
老夫人花了好大的力氣找了江南名醫過來,藉口燕世子可以在顧家讀書,順道可以調養身子,為的,是想要跟燕國公府結親!
“老夫人,安兒看著氣色不錯,這段時間多虧了您的照顧,老夫感激不儘啊。”老國公看著自己的兒子虛弱的身體不禁心疼,又瞧見他氣色好轉欣慰。
老夫人笑的滿意,“國公爺,您這是嚴重了,說謝太見外了,若是真的要謝,也是該我們侯府好好的謝謝您纔是。”
“母親。”
趙明若沉聲走了上去,打斷了幾人寒暄的場麵。
正在同國公夫人寒暄的老夫人當即拉下臉來,不悅道,“老二媳婦,你怎麼過來了?不是還在病中嗎,那就該好好休息。”
顧長月臉拉的老長,“二嫂也真是的,這個時候過來打擾。”
他們很看不上趙明若。
她小時候走丟過,及笄的年紀才被找回來,縱然她是長寧公府的三小姐,這樣的出身經曆也被臨安城世家權貴所貶低輕視,議親艱難。
可即便這樣,當初上門提親的人也是她們,可並不是長寧公府求來的。
趙明若麵色無恙,“五姑奶奶說的是什麼話,客人上門,我過來相見是禮數,怎麼就成了打擾,難道侯府把我當成外人嗎?”
“回母親,聽說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上門,媳婦便是再身子不好也該出來迎接客人的。”
說完,趙明若便恭敬的向著二老行禮,“見過國公爺和國公夫人。”
客氣過後,她的目光穿過人群,最終落在一旁靜坐的燕國公世子燕淮安的身上。
他穿著一身月白錦袍,袍內繡著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劍眉鳳目,鼻正唇薄,清澈的眼眸溫柔像是春陽下漾著微波的清澈湖水,便是說一句皎如玉樹也不為過。
可惜,這樣矜貴的燕國公世子,溫雅的臉上蒼白臉色難掩病態。
“世子。”
趙明若麵色平靜,心中早已起了波瀾。
他是金尊玉貴的世子,也是前世毫無保留默默幫她之人。
侯府步步艱難,她一介弱女子想要支撐談何容易,夫家下獄,連她的孃家長寧公府都選擇袖手旁觀,更不要說其他往日之交。
趙明若變賣家產嫁妝四處求人,彆人不見她便守在門外,想儘辦法塞銀子講情分,求到燕國公府之時,燕國公夫婦也同樣閉門不見,還是燕世子出門尋醫問診瞧見了她,幫她說了句話,燕國公這纔出麵,否則,怕是安遠侯府就無翻身之地了。
他是那樣心善的人,幫助彆人從來都不求回報。
依照他的家世門楣,便是郡主公主也相的,隻可惜生來病弱,看了不少禦醫都說難活過而立,冇人願意新婚守寡嫁給一個活不久的男人,燕淮安名聲不好,這婚事也便耽擱起來。
安遠侯府是真的敢想,竟要她們那個好吃懶做,刁蠻跋扈的五姑奶奶同皇後親侄攀親,去禍害這樣病弱的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