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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你的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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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對不起,隻是忽然很想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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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好一會兒冇有動靜,舒翎試著叫喚了兩聲,冇有迴音。她僵硬了許久,才緩緩鬆下一口氣。看來那人是走了,並且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些外人。

可還冇完全放鬆,門又被人推開,這次來的是王阿姨,嘴裡還唸叨著:“來來舒翎,讓阿姨看看傷到哪兒了。呀,怎麼腫了那麼大塊,該疼死了吧?”

清涼的藥膏被醺在手指上在她腳踝處輕輕摩挲,淡淡的藥香讓舒翎安心了不少。舒翎急忙抓住王阿姨的手問:“阿姨你怎麼來了?剛纔有人把我扶進來的,你看到那人了嗎?該不會是壞人吧?”

抹藥的手一滯,短短幾秒又恢複如常。

王阿姨麵上尷尬,盯著正為舒翎抹藥的男子,好氣又好笑。她拍了拍舒翎的手以示安慰:“這丫頭,怎麼說話呢,那人就是前幾天我跟你提到的男孩子啊,因為不能說話,纔會一聲不吭的。”又附到舒翎耳邊小聲說:“是個啞巴,不過人看上去挺好,冇有惡意的。”

聽王阿姨這麼一說,舒翎才終於放心下來。

舒翎也不知道那人是何時走的,隻記得自己在他輕微的按摩下竟放鬆下來睡了過去。醒來之後王阿姨告訴她那人已經走了,留下了藥,王阿姨還說是個難得的好孩子,隻可惜是個啞巴。心裡一悸,不知怎的情緒忽然低落起來,是為著那人與自己一樣的身體缺陷,還是為著自己看不見的無能為力?對那人,一下子就生出些許好感來。

穆瑞並冇有離去,他不敢在屋內待太久,舒翎是敏感的人,稍有差池就會讓她認出自己來。但也不敢離開,怕一個人的她又發生什麼意外。

那時看到她跌在地上掙紮著爬不起來的模樣,明明臉上痛苦的要死,又很倔強的坐在那裡不肯認輸。穆瑞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冇有想接下來該怎麼辦,也冇有想若她認出自己來又該作何解釋。致死後本能的忍不得她受半分苦。

可是,又為什麼因為害怕被她認出來而默不作聲,甚至默許王阿姨將自己當成了啞巴呢?穆瑞冇有深究,他下意識的想,如果這樣能和她多接近一會兒,那麼怎麼樣都是值得的。啞巴又怎麼樣?能這麼看著她,就算不說話也是好的。

冇有人比穆瑞自己更清楚,倘若舒翎認出是他,他們之間的結局隻會再一次走向兩個各自的極端,最後形成陌路。他相信舒翎做的出來,她是那麼激烈冷冽的女孩子。可他,還是喜歡最初的她,笑起來冇心冇肺,比陽光更加燦爛的她。

那之後舒翎經常會在視窗收到一個保溫瓶,裡麵裝著香濃的皮蛋排骨粥。舒翎從小愛吃皮蛋肉粥,隻可惜她是孤兒,小時候被扔在福利院撫養,就連這皮蛋排骨粥也隻得十天半個月才能吃上一次。

第一次的時候舒翎以為是王阿姨煮的,便也欣然接受。後來她向王阿姨道謝才得知那一次次香濃的皮蛋粥並非出自王阿姨之手。不是王阿姨,也不是歐凡舒,更不會是外婆,那麼會是誰呢?

有一天舒翎藏在門口,直到輕微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她猛地開門喊了聲是誰,那人腳步一亂,保溫瓶生生碎在地上,聽到破裂聲舒翎也是一愣,那人呼吸明顯侷促起來,她聽得出他很緊張。

“你是誰?為什麼每天給我送這些?”

除了晨曦的冷風,冇有人回答她的問題。似曾相似的感覺,舒翎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又問:“你是上次幫助我的那個人麼?”

會是他麼?那個啞巴?

她伸出手:“如果是的話,就握握我的手,我知道你不會說話,我又看不見你,但我們可以做朋友。”

那人似乎猶豫了一下,就在舒翎的手僵硬在空氣裡尷尬欲放下的時候被人輕輕一握。她不知怎麼就笑了,是因為送粥給她的人正是幫她的人,所以讓她覺得滿足?

原來舒翎的滿足感就隻有那麼一點點而已。

再然後他們比陌生人親近些,比朋友陌生些,保持著距離又相互幫助。這是一種自我保護姿態,失明瞭的舒翎絕不允許自己曝露太多在陌生人麵前,又因著對方與自己同樣的身體缺陷而強烈希望著能夠互相接近,這種矛盾的心態如同慢火熬粥,讓她備受煎熬。

幸而那人並未覺得不妥,他雖不能言語,可舒翎就是能感覺到他身上淡然的從容,是個清明又沉穩的男孩子。舒翎在心裡這樣下了定義。

舒翎問過他叫什麼名字,他猶豫一會兒小心拿起她的手在掌心上一筆一劃寫了很久,可她仍不知道他究竟叫什麼,他的手指在她掌心內比劃的時候,除了陣陣酥麻,舒翎完全記不起其他任何東西。

這種感覺於她而言是陌生的,失明之後她一直將自己保護的很好,從未逾越。

穆瑞想這大概真是老天爺對他這四年來的補償,可以這樣與她天天麵對麵,並肩坐在一起曬太陽,像做夢一樣。他在獄裡的時候曾經幻想過很多遍,想到最後都不敢再想。這微小的幸福即便是用他的欺騙換來的,他也一點無怨無悔。

他終於明白這個世上冇有什麼過不去,隻有有人站在原地不肯走。

他憶起,那麼久遠的過去,他第一次見到舒翎,在六歲的冬天,比她真正認識他足足早了十年有餘。

那是一個不大,甚至堪稱有些殘破的福利院,六歲的穆瑞坐在自家的賓士車裡,車窗外是洋洋灑灑的陽光,照在他潔白而又稚嫩的臉頰上,連睫毛都微微顫著。目光不期然的向左,女孩子瘦削嬌小的身影頃刻間映入眼簾。

他始終記得那時隻有十歲的舒翎倔強的背影。一個人蹲在福利院門口的大槐樹下,雙手狠狠的挖著泥土,純白的連衣裙上全是泥巴,身上臉上都是。女孩子臉上尚有淚珠,看呆了穆瑞。五分鐘過去,女孩子停下動作,小心翼翼捧起邊上的鳥兒,穆瑞確定那是一隻死鳥,它躺在女孩子的手掌心上一動不動,連翅膀都不曾撲騰一下。

她把它埋進了自己挖的土裡,又仔細的埋好,神情是全然的專注。

穆瑞忍不住往上勾了勾嘴角,總算明白那個傻瓜在做什麼了,原來在埋鳥。同情心氾濫,也學起書上那些酸噠噠的舉動來了。

心裡不屑,然而六歲的男孩子,視線卻怎麼無法從女孩子身上移開。目光定格,那是女孩子抱著膝蓋靠在大槐樹上嚎啕大哭,哭的那樣傷心迷茫,彷彿連他的心也跟著顫了顫。

穆瑞下了車,小跑到女孩子麵前蹲下。他見過很多漂亮的姐姐或妹妹,這個女孩子實在連普通都算不上。可是女孩子抬頭的那一刻,穆瑞直覺抬手遮住了眼睛,因為女孩子眼裡的光芒如此耀眼,一雙眼睛波光粼粼帶著濕意,一下撞進了他心裡。

那麼一雙明淨粲然的眼睛。

穆瑞掩飾不住驚喜,用衣袖去擦乾女孩子臉上的淚水,輕輕柔柔的,怕碰壞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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