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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你的舊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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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對不起,隻是忽然很想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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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瑞再一次見到舒翎,是在四年後出獄的某一天。舒翎已經不再是他記憶裡孤傲桀驁的女子,她雙眼失真滿目空洞,坐在四月梨花盛開的青石凳上,那畫麵比電影場景還要好看百倍。然而此時的穆瑞已經失去走上前的勇氣,一雙漆亮的眸子流連在舒翎身上,帶著幾分惶恐不安。他的腳步不由自主的移過去,最後隻敢在距離她幾步的距離停下。

他知道舒翎看不見了,在他入獄的第二年她後腦積壓已久的血塊逐漸增大,最後壓壞了眼神經致使失明。但舒翎拒絕治療,一晃過去兩年。

舒翎感到有人接近,嘴角往上翹了翹。“凡舒?怎麼去了這麼久?見到外婆了嗎?”

清脆的聲音繞進耳裡,迫使穆瑞緊緊攥緊了手心。他們有多久冇有見過?4年,1460個日夜,35040個小時,將他的思念分割的支離破碎,他有時會問自己:為什麼是她?為什麼非得是她而不能是彆人?

“不是凡舒嗎?”舒翎收斂了笑容,臉上出現一絲驚慌。眼睛看不見的黑暗常常讓她手足無措,她能感覺的到自己身邊站著一個人,正目光炯炯的打量自己。

心裡忽的一窒,臉色驀然蒼白。舒翎伸出手在空氣裡摸索,身體探了出來,似在尋找什麼。會是他嗎?此刻她的心跳越發快起來,緊張的身體緊繃。

舒翎越是緊張,越是焦急,身體因為重心不穩重重從青石凳上跌落。與此同時一雙大手攬過她的雙肩把她拉回遠處,舒翎氣息不穩,雙手急急的摸索那人的臉頰,一絲失望戛然而過。

“舒翎怎麼了?為什麼會跌倒在地上?”來人不是她以為的他,是另一個他。

歐凡舒。舒翎忍不住訕笑,背過身去偷偷抹掉眼角的水漬。

四年了,早該有個了結,或許那人早已把四年前的最後一麵當做絕唱,隻有她以為他們還有將來。

歐凡舒擰了眉,深知舒翎的性子,斂去眼裡的探究輕柔的揉揉她的碎髮:“舒翎,外婆已經冇事了,腿也不那麼疼了,明天一起去看外婆,嗯?”

舒翎有些失神,歐凡舒於她來說是親人是朋友,但這一份高於親人又低於戀人的曖昧究竟是何時形成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卻控製不住自己處處依賴他。她是瞎子,也許有個男人還肯對自己這樣付出,就該趁著年華未逝把自己嫁了。

可終究還是做不到。隻因為這個人,遠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穆瑞早已在心裡演練過太多相逢的場景,然而真正入眼,心還是窒息般的疼痛。他背身靠在榕樹後麵,死死的握住拳頭才得以不讓自己麵露猙獰。

早就聽說,她身邊已經有另一個他,對她好,溫柔體貼,百般嗬護,連家世都清白如紙。嗬,歐凡舒?不就是那個新晉的年輕畫家歐凡舒嗎。出身書香門第,為人謙卑有禮,這樣的男人站在舒翎身邊,竟刺眼的般配。

穆瑞冇有想過,自己再一次見到舒翎時會如此慌亂無錯,眼睜睜的看著原本屬於他的位置被另一個男人取代。至少四年前代替她入獄時他絕不曾想到會有今天。他預料過最壞的打算,也不過相望兩厭,永訣天涯。可他發現,看著她對其他男人笑,比他見過她更讓他覺得窒息。

二十四歲的穆瑞,人生已經被畫上一道不光彩的痕跡,而二十八歲的舒翎年華不再,最美的雙目失焦空洞,眼裡再不會印出那個少年十六歲時薄涼執拗的身影。

也許命該如此,他們頂的過流言,卻逃不過流年。二十八歲的舒翎,身邊早有良人,那麼二十四歲的穆瑞是不是該從此黯然退出她的世界,將所有的安寧全部賦予她?

答案早已不再重要,當年的誰是誰非,穆瑞從未想過糾纏,他是個清明的男子,從少年成長為男人的十餘年間,他從未忘記過她,六歲時的驚鴻一瞥早已在心上烙下深深的烙印,不怪那些是與非,隻怪他們緣淺,情深。可是,穆瑞,你又如何真正甘心?

舒翎被歐凡舒推回弄兒衚衕的小屋裡。小屋已經有幾十個年頭,已然牢不可破,堅固如初。狹小的空間簇入幾絲陽光,暖暖照在窗前的主桌上。窗台上置著一盆小雛菊,生機盎然的肆意活著。

歐凡舒是有潔癖的人,舒翎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住的地方,他蹙眉時的模樣和穆瑞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穆瑞總帶著幾分孩子氣,每每皺了眉又極力拉扯著她討好,而歐凡舒是絕不需要討好自己的,這兩年他悉心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在他麵前她除了愧疚,還有自卑。

“這盆小雛菊的生命力比人都旺盛,那麼多年還活著。”歐凡舒手指輕觸花盆,聲音裡夾雜著莫名不清的情緒。

舒翎低低應了一聲,雙手仍在摸索書桌上的手工製品。

“舒翎,你不該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啪的一下,手裡的剪刀應聲落地,曝露了她此刻的慌張。她急忙蹲下去撿,歐凡舒已經快她一步拾起了剪刀。

“今天是他刑滿釋放的日子。”

舒翎仍是不吭聲,卻感覺似乎有把尖銳的錐子慢慢的撕裂著她的心臟,清淺的疼痛由淺到深,漸漸慘白了她白淨的臉。

歐凡舒有時候就是這樣殘忍的人,不允許你逃避,也不允許你退縮,會把最殘忍的麵目曝露在你麵前,要怎麼選擇完全依照你的意願。很殘忍又很無奈的手段。

舒翎想,她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久到她忘了白天黑夜,忘了日夜輪迴,忘了自己青春不再的麵容,也快忘了他笑起來孩子似的稚氣。究竟是誰虧欠了誰?幾年來舒翎總也找不到答案,當年的結局並不是她想要的,卻是她一手導演的。她冇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把最愛的人送進了監獄,而那個地方,本該是她進去的。那些罪名,流言蜚語,也本該是由她承受的。

但是穆瑞,那個從他十六歲起就跟在她身邊的男孩子,卻把世間所有的黑暗都扛在了自己身上,仍舊還她一個明淨的世界,洗去她早已汙穢不堪的雙手,潔淨了幾欲沉淪的靈魂。

從他踏進看守所那一刻起,舒翎就知道自己的命不再是自己的了。她欠他一條命,以及此生再也無法洗清的難堪汙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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