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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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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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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晚,日頭西斜。

無為觀前,黃昏將許難安的影子拉的長長。

聽完故事,心中稍微有一點期待的許難安腳步輕快,熟稔的踏入無為觀。

這便是他的家。

事實上,不管在何地,想要讀書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一方麵是書籍的不普及,缺少教書育人的基礎條件,另一方麵是大部分人過的貧苦,維持生計就已經不容易了,更不要說讀書了。

在道庭,隻有在道觀裡才能接觸書籍,至於外麵,有錢也很難買到書。

因為書籍,都被道觀管控,而道觀從來不做買賣。

所以,在道庭讀書就很難了,更不要說讀外麵的書,讀儒家的書。

許難安不僅能夠讀書,還能夠讀外麵的書,讀儒家的書。

村裡的孩童們雖然口口聲聲的叫著許難安“道賊”,但是對許難安的羨慕卻一點也不少。

隻因為那些孩子,在九歲之前是冇有讀書機會的,九歲時如果有幸被某個道觀選為道童,才能擁有讀書的機會。

而九歲未被選為道童的那些人,要麼被家裡安排去學一門用來生存的手藝,要麼就直接跟著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再過個四五年,就會娶妻生子。那時為了撫育下一代和照顧老人,更不可能有機會,有時間去讀書。

讀書,這件事在道庭或許不是最珍貴的事情,卻是一件相當難得的事情。

進入道觀,在大堂門前的空地上,許難安靜立一瞬,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即將麵對某種大恐怖一般。

長長吐出那口氣,許難安才繼續往裡麵走。

進入大堂,正前方是無為觀祖師像,據說這位無為觀祖師是道祖坐下弟子。

道祖西出之後,無為觀祖師爺立下無為觀道統。

這神像即是尊敬祖師爺,也是讓祖師爺享萬世香火。

在更裡麵的隔間還擺著道祖的神像,普通人不可輕易見到,以示尊崇。

祖師爺神像下,坐著一位道姑,右手持一把浮塵,輕放在左手上,左手拿著一本書,正靜靜觀看。

這便是無為觀現任觀主。

“孃親!”

許難安輕聲呼喚,雙手持書,微微一拜。

許難安能夠讀書,是因為他的孃親是無為觀現任觀主,父親是上一任觀主。

雖然是觀主,但觀主也有不同。據說以前的無為觀是一座大觀,有弟子眾多。

如今,這無為觀隻剩下許難安和他孃親這位觀主了。

聽到許難安的呼喚,那位道姑才抬起頭,清瘦冷淡的容顏上,是一雙堅定的眼睛。

她在許難安的身上掃視一圈,最後停留在那把劍條上。

“你想練劍?”

林元清聲音冰冷,加上說的簡短,一開口竟然有一股肅殺之意。

“我……”

許難安想要開口辯解一句,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是的,他想練劍。

可他不敢練劍。

很簡單,因為麵前的這位孃親不準。

所以,在平日裡他都會儘量壓製住自己的想法,好好讀書。

但今日聽了李老人的故事之後,又被送上一根劍條,許難安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就頭腦發熱彆著劍條出現在了孃親的麵前。

他隻是見獵心喜,捨不得扔掉這破爛的劍條而已。

哪怕它隻是一根破爛的劍條。

“你要狡辯?”

不等許難安想出解釋的言語,林元清再一次質問。

這一次,氣勢磅礴,彷彿許難安隻要多說一句,她就會當場將許難安這個不孝子打死。

許難安低著頭,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也不開口。

他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是徒勞無功。

“你父親學了百年的劍,最後被一個學了十四年劍的書生打敗,成為道庭所有人的笑話,還被叫做道賊。”

“你從生下來就揹負上了道賊之子的名聲,你想走你父親的死路?”

林元清的聲音十分死寂,彷彿她已經在和一個死人說話。

和死人說話,自然不需要帶上一點感情和期待。

許難安依舊低著頭,冇有回答。

父親,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詞,讓他從小就學會把所有的情緒藏在心裡。

哪怕麵對的是母親,這個世上對許難安來說最親近的人。

陌生是因為許難安從來冇見過他的那位父親,許難安出生前的三個月,那位父親就鬱鬱而終了。

連看上許難安一眼的機會都冇有。

而熟悉是因為從小到大,許難安做的一切,揹負的一切都和那位父親有關。

比如許難安這個名字,就是那位父親起的。

許難安,心難安,哪怕死了心也難安。

帶著那位父親臨死前的所有期待,也帶著他的所有不甘心。

又比如,那位父親是無為觀曆史上最年輕的觀主。

無為觀有很厲害的曆史,它以前和大道觀齊名,它的曆代觀主都有成為那道庭總領的資格。

而父親卻能在這樣的曆史上,加上一筆自己的名字不說,還超越了前代所有的觀主,成為無為觀曆史上最年輕的觀主。

這一切,都是那位陌生的父親用自己的天賦,用自己的努力換來的。

而這一切,卻也在那位父親的手上結束。

如今這無為觀隻剩下許難安和孃親林元清,道庭裡隻要提到無為觀就和恥辱掛鉤。

可以說,許難安從小到大,就活在父親的身影下。

也許所有人都會忘記那位父親,唯獨林元清永遠不會忘記,甚至為了不讓許難安忘記,林元清會時不時提起那位父親。

以往都是恨鐵不成鋼,今日卻是真的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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