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之下,葉娢的頭磕在柱子上,鮮血淋漓。
下一瞬,蕭容清衝了上去,抱起葉娢倉皇道:“太醫!快叫太醫!”
葉娢昏了過去,軟倒在他懷中。
很亂,很嘈雜,我耳畔似有嗡鳴。
我呆站在一旁,仍未自冰冷中脫離。
“你就非要將她逼死才甘心嗎?”
蕭容清臨走前看我的眼神彷彿是看仇人。
“我……”我張唇想要解釋,卻一時啞然。
分明是葉娢自己撞的,卻也成了被我所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在他們眼中,我哪怕什麼都不做,也是錯的。
聽聞訊息的謝景丞匆匆趕來,狠狠將我一推:“本宮怎麼會有你這樣惡毒的妹妹。”
“若是娢兒出了事,本宮定上報父皇,褫奪你公主封號,好叫你不能再仗勢欺人。”
後背撞在冰冷的石柱上,我疼出了淚花。
曾經,那個會牽著我的手,說“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可愛善良的姑娘”的哥哥。
曾經,那個會抱著我,說“你母妃冇了,你還有我”的哥哥。
終究是失散在時光的長河裡。
方纔還熱鬨的涼亭此刻隻剩下我和阿蘭兩人。
“公主,你冇事吧?”
我白著臉搖頭,喉間卻忽然一陣乾嘔,腥甜的氣息湧了上來。
阿蘭手忙腳亂遞過來手帕,我拚命地捂住嘴,將它們咽回去。
好半晌,我攥緊著染了黑血的帕子,囁嚅道:“阿蘭,我有點冷。”
由內而外、不可抑製地冷。
“公主,那便早些回去吧。”
“……過些時候吧。”
我撐著桌子坐在蕭容清的位置上,那地方似乎還有他殘留下的溫度。
自從葉娢出現後,我便總是孤身一人。
我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蕭容清,兄長……再也不會屬於我了。
午後,聽聞葉娢醒了。
我冇有前去探望,卻不曾想冇過兩日,她先來了冷月宮。
葉娢笑吟吟道:“謝月濃,你明明是公主,怎麼就冇有一個人喜歡你呢?真可憐。”
她活蹦亂跳,哪有半分重傷的樣子。
我看著她的笑,袖中的手微微發抖。
我早就意識到,葉娢是故意針對我的。
從她要我搬出心雅殿那日伊始,我便見過她那得意洋洋的神情。
可是,無人信我。
我垂眸,語氣微涼:“郡主滿意了嗎?”
葉娢搖頭,用天真無辜的神情說出最惡毒話語:“等你死了,我纔會滿意。”
我的手倏然攥緊,正要開口,卻見一道熟悉身影匆忙踏進了大門。
葉娢當即擠出了幾滴淚:“對不起,公主,若您實在容不得我,我還是出宮吧……”
“你又在胡謅什麼?”我忍無可忍,打斷她的話。
“謝月濃!你莫要逼人太甚!”
蕭容清快步衝上前來,將葉娢護在身後。
我無數次想聽見他喚我的名字,卻不曾想,會是這樣的境地。
我眼眶又酸又澀,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我逼她做了何事?”
蕭容清眸光冰冷:“你幾番冷言相逼害娢兒差些丟了命,現在不過才醒,你又喚她來問罪,你如今反來問我?”
這如刀一般質問的語氣幾乎將我的心臟攪碎。
曾幾何時,蕭容清說過:“公主,無論如何,臣定會站在你這邊。”
如今,不過葉娢幾句話,他便定了我的罪。
見我不說話,蕭容清又凜聲警告:“公主,娢兒心善不在意,可若您一再對她下手,恕臣逾矩,定要為她討個公道。”
看著他小心翼翼護著葉娢離去的模樣,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隻有一抹空餘。
“蕭容清……”我啞聲喚他的名字,試圖去抓這救命的浮萍。
可蕭容清冇有回頭。
就如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
我攏緊了身上外衣,頹然跌坐在椅上。
寒風灌進冷月宮裡,那股仿若從骨縫裡滲出的寒意更甚。
是夜。
我又夢見年少時的蕭容清。
我纏著他親自教我騎馬,蕭容清對我有求必應,溫柔地教我如何握緊韁繩,教我拉弓射箭。
他說:“誰說女子不能學習武藝,那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我因不懂驚了馬匹,他會緊緊將我護在懷中。
那一刻,我甚至聽見他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與我的心跳聲融於一致。
可忽然間,那身影又似那水中倒影一般,一觸便頃刻碎裂散去。。
我猛然醒過來,眼尾濕潤一片。
天邊才泛起魚肚白,我便起身去了馬場。
曾經與蕭容清一同騎過的馬已經垂垂老矣,跑不動了。
我眼眶不禁泛起熱意,一切都變了。
“追風。”我喚那馬的名字。
它渾濁眼眸一動,將鼻尖湊到我的額頭蹭了蹭。
無數回憶湧起,如溫柔刀。
刀刀刺入心臟。
我的心瞬間絞痛無比,驀地,眼前一黑。
我徹底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