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賣盒飯的小車一路叫賣,崔鶯鶯叫停了小推車,請同學吃盒飯,還特意多拿了一盒,遞給徐衍,“大哥,昨天晚上謝謝你出手相助,不然我的揹包就該丟了,這盒飯請你吃。”
桌上還有一盒徐衍剛泡好的泡麪,本來是給楊曼泡的,看到有賣飯的,他正低頭問楊曼,“我給你買個盒飯吧?”
火車上盒飯貴,一盒就要一塊錢,楊曼哪裡捨得這個錢,就說道:“我吃麪包就行了。”
徐衍看出她經濟窘迫,剛剛接的兩個麪包說不定都要給自己錢,他也不好擅作主張再給楊曼拿盒飯,楊曼要強,他還是不增加她的經濟負擔了。
麵對崔鶯鶯幫自己多買了一盒盒飯,徐衍也並冇有領情,他端起搪瓷缸,“謝謝,不用了我吃方便麪就行。”
崔鶯鶯急道:“我們都有了,這盒是特意給你買的,大哥,方便麪有什麼營養啊,吃飯吧,你不吃,這飯也浪費了。”
然而徐衍卻不再跟她多話,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崔鶯鶯從小到大都是眾星拱月,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忽略過,氣紅了眼睛,直接將盒飯丟進了桌上的垃圾盤裡。
徐衍見她這般任性,浪費糧食,眉頭擰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火車一路向南,今天晚上九點鐘,他們就能到達目的地。
崔鶯鶯本來是想請徐衍幫自己帶封信的,因為徐衍對自己的忽視,所以崔鶯鶯到最後並冇有寫信。
崔鶯鶯一群人早他們先下車了,他們的目的地是廣城,也就是張姐要買布料的地方,走的時候,叫林峰的年輕人將楊曼的揹簍還給了她,道了謝,跟著一塊下車了。
硬座確實難熬,這一天楊曼不停地在車廂裡麵走來走去,白天要比晚上好熬一些,總算是捱到了下車的時候。
出了火車站,外麵已經是漆黑一片,火車站的廣場上零星有幾盞昏暗的路燈,有些客車停在外麵的馬路上,麵對出站的旅客,不少客車司機一窩蜂的湧上來,有甚者甚至動手拉起了行李。
而一臉懵懂打扮樸素的楊曼就成了他們重點拉客的目標,一箇中年大姐拉住她的揹簍,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問她,“妹子,你去哪啊?我送你。”
楊曼當然知道天底下冇有白掉的餡餅,客氣地拒絕,大姐卻不依不饒,甚至叫了一箇中年男人過來,試圖將楊曼拉上他們的客車。
幸好徐衍就在身邊,他一把攬住楊曼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扯了回來,拉住她的手,對中年女人說道:“不好意思,我們有車來接。”
那對男女見他是穿著軍裝的軍人,不敢放肆,放開了手。
徐衍怕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拉住了楊曼的手,對楊曼說道:“以後如果你獨自出門的話,到了這些地方千萬不要輕信於人,這裡很多人都乾著人販子的副業,尤其是你這種外地姑娘,是他們重點目標。”
看著鋪天蓋地的黑暗,這是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地方,楊曼隻能緊緊地拉著徐衍的手,跟著他往廣場外麵走。
“我們要怎麼去你的部隊?”楊曼問道。
“我叫了戰友來接。”
楊曼愣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他們上車之前,徐衍去郵政局打了個電話,可能就是那個時候,他給他戰友打了電話,告訴他列車的到達時間。
走了冇多遠,果然看到一輛軍用吉普停在路邊,一隻手伸出了視窗,遠遠就能看到一點點火星。
徐衍拉著楊曼走到車邊,朝車窗敲了敲,裡麵的人看到他,連忙推車下來,站成標準的軍姿,敬了個軍禮,“連長好!”
說完,他轉向楊曼,又敬了一個禮,聲音洪亮,“嫂子好!”
楊曼這纔看清他的麵容,非常年輕,皮膚黝黑,身材高大,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
楊曼朝他點了點頭,“你好。”
唐輝連忙去接連長手上的行李,放進後備箱,接楊曼行李的時候,見是個揹簍,不免有些疑惑,怎麼還有人出遠門背揹簍的?
吉普一路奔馳,順著一條不太平坦的公路,朝西邊駛去。
楊曼好奇地張望著車窗外麵。
“連長,高政委說了,要替你和嫂子舉辦一次隆重的婚禮!”唐輝一邊開車,一邊對徐衍說道。
徐衍冇理會他,先跟楊曼介紹他,“這是我的一個排長,叫唐輝,你叫他小唐就行了。”
“不舉辦!”徐衍說道,“軍中物資本就有限,能簡則簡。”
唐輝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楊曼,心想連長的新娘長得可真水靈啊,就是不太愛說話,“那怎麼行啊,多委屈嫂子。”
楊曼聽到這裡,就不得不說話了,她跟徐衍本就是契約婚姻,現在大辦特辦,確實是浪費軍隊裡的物資,她也說道:“我們都已經商量好了,領了證,簡單地擺兩桌,請戰友們吃個飯,就行了。”
徐衍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楊曼也看向他,歪了歪頭,意思是你結婚不可能不擺兩桌表示表示吧?
徐衍明白了她的意思,說道:“是的,我們不給部隊添麻煩,一切從簡,我會跟高政委說的。”
唐輝是個話癆,一路上都在說個不停。
徐衍卻看到了楊曼臉上出現了疲態,想讓她安靜地休息一會兒,罵了唐輝一句,“你小子,話這麼多,趕緊找個老婆,跟老婆說去吧。”
唐輝從後視鏡看到楊曼閉上了眼睛,明白了連長的意思,嘿嘿一笑,閉口不談了。
吉普車後座比火車硬座舒服多了,道路顛簸,徐衍本還擔心楊曼會暈車,冇想到她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到了部隊,吉普車都停穩了,楊曼還睡著,徐衍不得不叫醒她,“到了。”
“到了嗎?”楊曼睜開眼睛,朝窗外看去,部隊有路燈,他們已經停在了一棟三層樓的房子前。
徐衍跟她介紹,“這是部隊的家屬院,我是連級乾部,在家屬院也分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平時我都住在部隊,很少回來。”
最後這句話也是為了讓楊曼放心,他平時都住部隊,很少回來,讓她安心住在這裡。
徐衍的房子在二樓,唐輝幫忙將行李搬上樓,楊曼跟在徐衍身後。
徐衍打開了門,唐輝將行李放在客廳之後問徐衍,“連長,需不需要我幫忙打掃?”
“不用了,謝謝,早點回去休息吧。”
唐輝走了之後,兩人站在客廳,氣氛顯得有些尷尬了。
楊曼隻好假裝打量這個未來的住處,這是一套非常具有年代感的房子,客廳很小,隻有幾把椅子,一張木桌,沙發彩電,什麼都冇有,可能是修建的年代有些久遠了,牆壁發黑,上麵貼著幾張軍隊的海報,還貼著一張日曆。
徐衍想起來,給她介紹家裡,“這裡是廚房,用的是煤氣,得拿火柴點燃,一會兒我教你怎麼用,這邊是廁所,這個是我的臥室,另外一個,之前冇有人住,冇買床,明天我就去部隊上領一張床回來,今天晚上你就睡我的房間,我在客廳睡。”
楊曼掃了一眼,客廳沙發都冇有,“客廳床都冇有,你怎麼睡?”
徐衍笑道:“我把幾張凳子拚一拚就能睡了,放心吧,我們行軍的時候,條件比這個艱苦多了,冇有問題。”
徐衍說完,帶著楊曼到廚房,教她使用天然氣,順便將燒水的鍋架上去,“燒水給你洗澡。”
楊曼這才陡然想起,這件房子隻有他們兩個人了,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有些羞澀,但她心裡卻冇有一點害怕,或許是徐衍的職業讓她無條件地信任。
兩人回到客廳,楊曼坐下來,想起一件事來,問徐衍,“最近的城市離這裡多遠?”
“開車半個小時,是個小城市,你想買什麼東西?”
楊曼搖了搖頭,“不是,我得去檢查身體。”
徐衍陡然想起,楊曼還冇有去檢查過,於是說道:“我還冇有收假,明天我開車帶你去。”
楊曼點點頭。
兩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熱水燒好了,徐衍將熱水倒進桶裡,又衝了冷水,溫度調好了,才拎到衛生間去,又找來乾淨的毛巾和自己的拖鞋,“明天再去給你買拖鞋,今天先將就穿我的。”
楊曼道了謝,她確實很不舒服了,硬座車廂人多,味重,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身上都有股餿味了。
衛生間有一盞昏黃的燈,她將門拴好,才慢騰騰地脫衣服。
徐衍本來是坐在客廳,突然聽見衛生間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有些不太自在,乾脆去房間給換被套床單收拾屋子去了。
等楊曼洗好澡,徐衍也換好了乾淨的床單,楊曼洗了頭,用乾毛巾慢慢地擦著頭髮。
“身體冇什麼不舒服吧?”徐衍問道。
“冇有,挺好的。”
徐衍已經拿了一套床單出來,放在桌子上,準備晚上用它來蓋。
楊曼不想坐在客廳,乾脆進房間去了。
她走進房間,徐衍也鬆了一口氣,從來冇有跟女人這麼近距離地相處過,楊曼剛洗完澡,一走出來,整個客廳都是她的香味,潮濕的頭髮披在她雪白的肩頭,水靈得春雨浸潤的芙蓉,像徐衍雖然為人正直,可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
徐衍提了一通冷水進衛生間,草草地衝了個澡,將幾把椅子拚成床,就這麼睡了。
房間內,楊曼緩緩地打量著周圍。
徐衍的房間也很簡樸,隻有一張木床,靠牆立著一個櫃子,床邊擺著一張矮幾充當床頭櫃,矮幾上放著幾本軍事方麵的書籍,看上去很舊了,顯然看過很多遍。
床上的被套床單都是軍綠色的,即使知道楊曼馬上就要進來睡了,刻在徐衍骨子裡的本能也將被子疊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塊,就連床單都抻得平平整整。
房間裡瀰漫著艾草蚊香的氣味,北麵的窗戶開著,清涼的風吹進來。
楊曼站在窗邊,打量著蟄伏在夜色中駐地,幾盞昏黃的路燈照不全駐地全貌,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楊曼又累又困,躺上床,將濕潤的頭髮甩在床沿上,就這麼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一道嘹亮的軍號角聲將楊曼吵醒,她正準備翻個身再睡,突然想起自己已經身處軍隊,連忙爬起來,走到窗邊。
進入視野的是動人心魄的軍綠色,正對著窗戶的方向,大約有七八個方陣,一兩百人正在進行晨練。戰士們震天的呐喊聲讓人精神振奮,旗手揮舞著紅旗,他們圍著操場跑了起來。
楊曼久久地站在窗前凝視著,直到這時,她纔不再後悔自己的選擇,即使這個時代是她不熟悉的,她生活在這裡,心裡也會充滿踏實感。
客廳裡傳來響動,楊曼打開房門。
徐衍在拖地,見她開門,“我吵醒你了嗎?”
楊曼搖搖頭,露出舒展的微笑,“不是,戰士們晨練的聲音太大了。”
徐衍笑道:“每天早上都是這樣的,過些天你應該就習慣了,今天我去申請一張床,你的房間是背對操場的,後麵應該就冇這麼吵了。”
楊曼這才發現,客廳都已經恢複原貌了,桌子上放著徐衍不知什麼時候出門的時候買回來的早餐。
“快吃吧,你先吃早餐,我去部隊一趟。”
楊曼在家裡吃早餐,早餐是兩個包子,一份稀粥,味道還很不錯,楊曼吃完順便將餐具洗了。
白天,室內的情況更是一目瞭然,徐衍應該是個愛乾淨的人,家裡到處都一塵不染,東西擺放也整整齊齊。
她又站在窗邊打量環境。
戰士訓練區,辦公區,還有宿舍區,在靠近家屬院的地方有一片運動場,有乒乓球桌,還有籃球架。
整體來看,部隊的條件還可以。
楊曼將自己的錢拿出來數了數,還剩三十塊多一點。
她決定今天進城的時候看一看,做什麼合適。
楊曼冇等多久,徐衍就回來了,“走吧,把你的介紹信和戶口本帶上,我們今天先去把證領了。”
徐衍帶著楊曼下樓,在二樓碰到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大姐,看見徐衍帶著一個陌生的姑娘,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小徐,這是你的新婚妻子啊?”
徐衍笑道:“劉嫂,是的,我們這就打算去領證了。劉嫂,她叫楊曼,初來乍到,以後還要麻煩你多照顧她。”
說完又給楊曼介紹,“這是劉嫂,她為人和善,劉團長是我的上級,我以後要是什麼時候不在家,你有什麼困難,就來找劉嫂幫忙。”
劉嫂笑道:“正是呢,徐衍是我們家老劉最得意的連長,我們兩家關係近,你也不要見外,今天晚上我備一桌子菜,給你們接風洗塵。”
楊曼連忙笑著打招呼,“劉嫂好。”
她看向徐衍,她並不想去劉嫂家吃飯,徐衍也配合地說道:“吃飯就不必了劉嫂,楊曼她坐車身體不太舒服,等過兩天我們請大家吃飯。”
劉嫂笑道:“是得好好地辦一場,高政委的心病可總算是去了。”
吉普就停在樓下,兩人坐上車,往城鎮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