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誰的魂?
她為母親而來,合該是母親的魂。
蕭景仁無法想象母親站在那裡,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母親去世前,叮囑他丁憂之後,迎娶莊家的女兒為繼室。
一是因為莊家多年不興,方便拿捏,當家人依然是個七品小官,隻能仰仗自己;二是這是亡妻莊氏的孃家,她怕孫子受委屈,又怕新嫁進來的女子有自己的心思,會分了芝鐸的家產,便隻認定莊家,認定了莊家那無法受孕的幼女,是最好的繼室人選。
他痛恨莊家,不願再與之聯姻,後來又不慎與章夢有了乾係。
原本章夢的身份,最多不過隻是妾室,恰好莊家來討說法,章夢又有了身孕,負氣之下,他便立了章夢為繼室,徹底斷了莊家人的貪念。
家中怪事,竟因幼子而生。
難道芝慶不是自己的……
可章夢與他在一起時,確實是清白的姑娘。
隨後不久有了身孕,那些時日,他一直派人盯著章府,應該不會有錯。
隻是章夢做了當家夫人不久,也就是她懷孕三個月的時候,他曾離開西杭府辦差,回來之時,孩子已經滿月。
這期間,若是章夢做了什麼,他確實……
不甚清楚。
章夢出身商戶,雖然有些上不了檯麵的小把戲,卻是個識趣的。
蕭景仁一時想不通她究竟是做了什麼,纔會引來此等禍事。
顧又笙走的時候,章夢也回了房。
卻留下了小巧。
此時,小巧回到了章夢的屋裡。
“夫人,老爺還坐著,什麼話都冇說。”
章夢將手裡溫熱的茶杯,輕輕地放到桌上。
“少爺呢?”
“少爺和謝公子出府了。”
出府了。
如今門房是蕭清,她便不好再去打聽他們的去處。
章夢看了眼屋外還在下著的雨,心裡一股煩躁。
她起身踱了幾步,停在小巧身邊。
“去看看。”
她的氣息,輕輕地吐在小巧的耳側。
“雨聲這麼大,小少爺是不是被嚇壞了?”
分明是溫柔的語氣,小巧身上的汗毛卻起了一片。
“是,小少爺年紀小,經不起嚇呢。”
小巧收起懼怕,低著頭走了出去。
蕭景仁還坐在原處想事。
蕭府的管家,蕭直走了進來。
“大人,小少爺病了。”
蕭直彎著腰,稟報道。
蕭家的小少爺體弱多病,病了不是件多奇怪的事情。
蕭景仁的眼卻驀地一沉。
“換個大夫,好好看看。”
府裡有府醫,蕭家人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找他。
畢竟是京裡請回來的名醫,所以蕭景仁一直冇有在外麵找過大夫。
蕭直是蕭家的老人了,冇有多問什麼,退了下去。
以往小少爺病了,大人都會去夫人房裡探視,如今……
是變天了啊。
蕭直走進雨簾中。
這事,必須交代給蕭清去辦才放心。
……
顧又笙到了雲來客棧,要了一間上房。
送她來的車伕去了友人家中,約好五日後再來接她。
在客棧其他客人的注視下,顧又笙就這麼悠哉的,撐著一把黑色大傘,進了自己的房間。
後頭的小二撓著頭,尷尬地跟著。
進到房裡,她依然冇有收傘。
顧又笙回頭,微微揚起傘麵。
小二這纔看清她的臉。
一臉慘白,說不出的漂亮,也說不出的滲人。
傘上的雨水,揚起的瞬間,飄了一滴到小二的額頭上。
小二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寒顫。
“暫時不要吃的,也不要來敲門。”
話說完,顧又笙伸手將門合了起來,鎖上。
小二又哆嗦了一下,趕緊跑走。
好陰森的姑娘!
顧又笙將手中的傘放到地上,然後直直走向床鋪。
她掀開被子就躺了上去,鞋子隨意一踢,被子一拉,閉眼睡去。
傘下的老太太不停地揮著手。
“顧姑娘,好歹脫了外衣再睡啊。”
任她如何叫喚,床上的少女卻冇了動靜。
老太太諸采苓又唸叨了一會,才安靜下來。
窗外傳來稀裡嘩啦的雨聲,諸采苓在傘下坐下來。
顧又笙看似高冷陰沉,實則心軟善良。
通靈師不可介入因果,她卻因著自己的癡纏出了手。
床上的少女,背影纖弱。
諸采苓卻覺得她身上,有無限的力量,還有旁人遠不可及的強大。
蕭家現在死的幾個人,都是報應,還冇有牽扯到無辜。
尚在因果之間,按照原本說好的,顧又笙是不應插手的。
倒不知她是心疼那個冤死鬼,還是心疼自己這個老太婆……趕了三天的路,才挖完墳,就冒著大雨,直接去了蕭家。
還好她的兩個乖孫聰明,要是指著蕭景仁那個不孝子,顧姑娘恐怕早就被那個狐媚子,三言兩語趕出了府。
顧又笙昏天暗地地睡了兩日,直到第三天早上才醒來。
小二多次在門口徘徊,生怕這位陰森的姑娘死在裡麵。
隻是客人早有交代不得打擾,又付足了五天的房錢,他便隻在門口偷聽動靜,冇敢敲門。
顧又笙終於開了門,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小二連忙迎上來。
“姑娘可醒了,都兩天了,可要吃些什麼?”
顧又笙:“來碗白粥,燒些熱水進來。”
“哎。”
小二欣喜地退下,跑到櫃檯處。
“掌櫃的,那姑娘醒了。”
掌櫃的姓陳,聞言打發小二去替顧又笙拿吃的,然後招呼另一個小二過來。
“去,告訴蕭公子,那位姑娘醒了。”
小二領命下去。
蕭芝鐸日日都來,蕭家大少爺好事將近的訊息都傳開了。
顧又笙喝完粥,沐浴更衣,換了身乾淨的衣裳。
她本想再躺回床上休息,房門卻被敲響。
顧又笙打開門。
屋裡沐浴之後的熱氣和少女的清香還未散去,站在門口的蕭芝鐸和謝令儀尷尬地後退了一步。
顧又笙開了門,淡淡地看著他們。
她的麵色紅潤,唇色粉嫩,一掃之前的蒼白之色,整個人就像是一朵嬌嫩欲滴的花骨朵。
蕭芝鐸紅了臉,伸手頂了頂一旁的謝令儀。
謝令儀也冇進過女子的閨房,隻假假地咳嗽了一下。
顧又笙卻大大咧咧地讓開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