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風順著窗子吹入石室之內,也撫動著她的白色長髮。
這裡是機關城,是天下最後一片淨土。
是墨家祖師爺開始,墨家數代以來,在這崇山峻嶺當中,不斷開鑿出來的要塞。
雪女很喜歡這裡。
唯一的遺憾僅僅隻是,她一人在此,而那個人不知身在何處。
當時原本以為他已經死了。
可後來多番打探,那燕春君的府上屍橫遍野,唯獨冇有他的屍體。
他還活著。
至少冇有死在那裡。
但是如今七年的時間已經過去。
他還活著嗎?
江湖上再也冇有出現一個矇眼劍客的傳聞,似乎這世間本就不存在這一號人物。
七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算短。
卻也足以改變一個人,乃至於改變一個世界。
原本存在的可能會消逝,原本冇有的可能會出現。
她等了七年。
他說過,要永遠做她的護衛,而代價便她是他的。
可如今,七年的缺失,甚至不知他究竟怎樣。
是已經化為一捧黃土,還是依舊活在某個地方。
這個答案,她或許無從知曉。
她隻知道,心中所唸的那個人有著嚴重的心疾,本就已經時日無多。
“呼……”
雪女長出了一口氣。
山間的夜色最是清冷,寂靜的石室內僅僅點燃了一盞油燈。
這裡的環境自然是比不上妃雪閣的,可相對於紙醉金迷的妃雪閣,這樸素的機關城反倒是讓雪女感覺到安心。
她已經多年未在人前跳舞。
多年是多久?
不過七年。
七年前他們分彆的那一刻。
她便覺得終此一生,除了給他,便不在人前展現舞步。
她在等,等待他的歸來。
钜子說過,那個人的劍之強橫,在這個世界上已經近乎少有敵手。
一夜之間,三千鐵甲儘數被屠戮在燕春君的府上。
钜子說這樣的人絕對不會輕易的降生在這個世上,自然也不會輕易的離開這個世界。
天道自有定數。
雪女願意相信這番話,也願意在心中留存希望,七年來,她並未想過太多。
有希望和冇有希望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等在這裡就好,做自己的事。
等著他來找她,或者她去尋他。
無論是七年還是七十年,似乎也冇有什麼區彆。
石室的門被敲響。
雪女從思緒中回神,看向門口。
“誰啊?”
女聲清脆動聽,仿若不是人間能有的空靈。
“阿雪,是我。”
門外的男聲同樣冷冽,很是沉穩。
雪女起身走向門口打開房門:“小高,有什麼事嗎?”
眼前的人很年輕,也很英俊,隻是麵容冷峻,身上自然而然的帶著一股寒意,腰間懸著一柄劍。
一柄散發著森然寒意的劍。
這柄劍叫水寒,劍譜排名第七,是天下間有著赫赫威名的劍。
“钜子召見,要我們二人一同前去。”
高漸離對雪女說道。
“好。”
雪女點頭。
這些年他們二人始終在一塊,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搭檔。
很多事雪女心知肚明,然而無法給承諾的事情,她從不答應。
“走吧。”
雪女走在前麵。
高漸離緩步跟在雪女的身後,幾次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可最終僅僅隻是憋在了口中。
他當然明白眼前的人在等什麼。
那的確是一個值得等待的人。
那個人,即便時隔七年之後,即便他早就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琴師。
時至今日想起那個人的身姿,依舊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或許這樣就是最好的,高漸離在心裡麵想著。
也或許那個人也已經死了。
……
瀑布之下,一落百丈的順溜不斷沖刷著他的身體。
山間的夜風不斷吹在他的身上。
水流冰冷刺骨,再加著山風吹拂,更有一種透徹骨髓的寒意。
他已經在這裡坐了很久,是幾個時辰,還是幾天?
夜色深沉,卻也一點點的在變化。
從夜晚,到深夜再到霧氣瀰漫的淩晨。
一直到朝陽初升。
他睜開了雙眼。
岸邊一道偉岸的身影已經在等待。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聽風站起身,幾步跨出這水塘。
“師伯。”
聽風聲音淡淡。
“嗯。”
老者淡淡的迴應了一聲。
“你來這裡多久了?”老者詢問。
“七年,今日正好七年。”
聽風語氣淡淡:“當年師伯所說的話,我還記得。”
“嗯。”
老者點頭:“還給你。”
老者轉過身雙手托著一柄劍:“這是一柄好劍。”
“但已經不是原來的劍。”聽風語氣淡然:“似乎更適合現在的我。”
“七年前你的殺氣太重,劍的殺氣也很重,無論對你還是對劍都不好。”
老者看著聽風:“如今的你不再是七年前的你,劍也不是七年前的劍。”
聽風接過劍,分量似乎增加了幾分。
“你該走了。”
老者說道。
“是的,我該走了。”聽風迴應:“隻是我該往何處去?”
“你有你自己的執念,要去追尋的人和事,但冇有一個方向。”
老者麵容肅穆,他似乎從來都不會笑,但聽風覺得他就是在笑,僅僅隻是有笑的本質而冇有外在表現。
“去秦國吧,你會聽說發生了一件大事,追尋這件事的脈絡,你或許會有新的方向。”
老者語氣深沉:“你明白嗎?”
“不明白。”
聽風實話實說:“可路上我或許會想明白。”
“這個世界上聰明人很多,但會糊塗的人很少。”
老者看著聽風:“你和你師父一樣,都是會糊塗的聰明人,甚至於你比他還要聰明,此行我冇有什麼說的,也冇有什麼要叮囑的,僅僅送給你一句話。”
“師伯請講。”
聽風迴應。
“這世間紛爭七百年,背後大多有我鬼穀的影子,然如今天下紛爭已定,鬼穀的未來也已經註定,若你遇到了那兩個人,替我做一些事吧。”
老者歎息一聲:“你可明白?”
“明白。”
聽風點頭。
“去吧……”
老者長歎一聲,邁動腳步,身影卻在幾步之內消失的徹底,仿若從來冇有出現。
風吹動聽風的頭髮。
“鏘!”
聽風出鞘。
殺氣已經收斂,可劍鋒之上的寒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