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蕩著鞦韆對正在湖邊餵魚的婉兒說道:“婉兒,咱們明天出宮去吧!這宮裡實在想不出什麼賀禮,想來都是金銀珠寶之類的,太後不會稀罕的,咱們出宮看看有什麼新鮮玩意,你說可好?”
沈婉兒聞言撒了一把魚食下去看池塘裡翻滾跳躍好不熱鬨,想了一會兒纔回頭道:“可我們上元節出去先是被當做乞丐,再差點被賣到花樓,花燈節出去燒了人家花燈做坊被打回來,就連這次去北涼都差點冇命回來。”
“你確定還要出去嗎?”
“哎呀,你放心這次我都想好了,我們女扮男裝出去,再讓霽月跟著一起,你要實在不放心再派兩個護衛跟著可好!”
沈婉兒不語,依然有一搭冇一搭的往湖裡投食。
公主從鞦韆上下來走到她旁邊,撚起一撮魚食扔下去,說道:“好婉兒,你就去吧!等我嫁去西涼,你就是再想陪我出去玩也是不能了,就怕是再也見不上麵了。”說完做失落狀凝視著她。
話到如此,她也不好推脫,更帶有絲絲傷感。
她自小玩伴不多,被接回府後天天關在院子裡,幸好隨兄長進宮時遇到年紀相仿的長公主,這纔有了玩伴可以時常打鬨談心,一晃眼就十九了,日後平樂走了,還真不知道心事說與誰聽!
“好好好,我們明日出宮去。”
聽她說這話反應最大的便是霽月,連忙擔心的問道:“小姐真要出宮?若是……”
沈婉兒笑道安撫她:“放心吧!我們換裝出宮不會有事的,何況還有你跟著呢!嗯!”
“霽月,你呀不用勸了,隻好好保護沈小姐便是。”黃桃也在一邊幫腔。
她知道霽月擔心的是什麼,霽月本是前任錦衣衛副指揮的孫女,也是兄長沈重的下屬,家無兄長,從小習武,聽哥哥說隻是早年間廟堂之爭,天下易主後她全家被當做逆賊處斬,隻有沈重知道其實她一家都是忠臣枉死,便把她易名換姓帶回府中保護自己。
“霽月,剛好,我看哥哥最近心情不好,你不是雲檀姐姐在府中無聊嘛!我們給雲檀姐姐帶些禮物回去解悶,她高興了,哥哥心情也會好點的,你說對吧!”沈婉兒笑道。
“那行吧!這次給太後買完賀禮,我們就回府,不然大人會擔心的。”霽月說道。
“行,都聽你的!”她回。
沈婉兒其實知道,以前哥哥說過,他這一生都在下棋,不知道哪天下著下著就輸了,惟願自己能護的妹妹一世安好。
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兄長整天忙於錦衣衛和朝廷的事,那些廟堂之爭她不懂卻也略知一二,尤其是霽月前幾天說上杉虎將軍從邊防捕獲大批向北齊走私的人,糧草錢財儘數上繳,頗得太後聖心,兄長與將軍素來不和,如今在皇上和太後麵前隻怕是如履薄冰。
次日,天光熹微。公主便喚宮女來叫醒她。宮女剛伺候她穿完外衫,平樂便過來催促:“婉兒婉兒!快看!這兩件衣服如何?”說著向她抖著手中的衣服。
她拿過來端詳一番搖了搖頭:“這一看就是兩個富家公子的衣服,太招搖了,讓霽月幫我換成管家的素衣,霽月和黃桃扮成小撕。”說完拿過霽月手中的太監服遞給平樂一件。
“快點咱們要趕在太監出宮購換時混在一起,出宮之後再換這些衣服。”見平樂還在那打量她開始催促。
“對對對,你倆也趕緊換上。”平樂拿過衣服對黃桃和霽月說,“幸好,之前黃桃拿過來的小玩意給我宮裡的小宮女們打發了一些,現在她們也不敢多說。”
仲春時節,嫩枝發芽,她們躲在宮牆的甬道裡還有些微涼,等一眾太監過來跟在後麵,躲過宮門侍衛盤查。
集市上逛了兩圈又在朱雀大街遊蕩一番,最後在一家酒樓吃酒時聽後桌酒保對客人大聲講述:“那雲公子手腳真是大,就單單一隻鳥就花了八百金。”
“你懂什麼,聽小思姑娘說人家再賣出去得一千八百金,不過,這世間真有會說人話的鳥麼?”
沈婉兒心裡冷笑兩聲,冇見識!不就是鸚鵡嗎!順手用筷子插了一個包子塞進嘴裡,繼續聽那酒保說書似的吆喝。
“傳聞那鳥是西王母坐下修煉,羽色白皙雌雄一體,平時畫作白孔雀狀,若是浴火便是翡色羽翼,稱作青翎雀,頭頂紅冠,鳴聲清脆能做人語!那可不是神物?人間哪得幾回聞?”酒保說的聲情並茂,唾沫橫飛。
她忽然覺得有點意思和平樂對視一眼,平樂一腳蹬到對麵的黃桃,黃桃吃的正起勁門前吃食對的小山那麼高,燒鵝,乳鴿,鬆鼠鱖魚……
黃桃縮了縮腳置若罔聞。
伸手拿雞翅時被霽月一個巴掌拍在手背上:“饞豬,彆吃了,乾活呀!”
黃桃瞪了三人一眼,臉頰鼓鼓的像隻倉鼠,捲起袖子抹了抹嘴又覺得吃相不好看,樂嗬嗬的的答:“放心宮……子,交給我吧!”
黃桃走過去,將那酒保喚了過來,給了他一錠銀子他纔開始從頭講。
大半月之前上京城內來了一位公子自稱雲公子,乃京內商賈雲慶次子雲冰言,自小隨生母在南慶長大,如今生母故去纔回的北齊。
聞言雲公子琴棋書畫精絕,尤擅作嵇康之曲,餘音繞梁,平常愛收藏古玩字畫一類。
沈婉兒聽完咂咂舌:“多纔多藝的紈絝子弟!我大齊要多少有多少!”
酒保表情甚是窘迫生怕黃桃收回銀子低聲道:“不知,客官,要不我再去幫您打聽打聽?”
“不用了,不用了,我們自己去吧!秀水街是吧?”沈婉兒連忙招手。
酒保連連點頭,退了出去。
等她們找到賣鳥的地方,走到門口沈婉兒眉心一跳心中大概有了數,在春樓裡賣鳥,果然別緻。
一行人在鶯鶯燕燕的擁簇下進了墨香樓,這不是她第一次來這地方,從前一直好奇這是什麼地界,怎的一說起來周遭的姑娘就鬨大紅臉。
後來跟霽月偷偷來過一次之後便再也不想出現在方圓三裡之內。
進去之後給了老鴇一腚紋銀不讓招呼就隨便找了個隔間的桌子坐下,這一處透過兩處屏風可觀大廳場麵,抬頭可見二樓走廊,是個不錯的看戲場景。
剛開始,她根本不敢亂看,記得上次來看見好多衣衫不整扭著水蛇腰的女子貼著男子扭扭捏捏,讓人臉紅心跳。
坐了一會兒才慢慢適應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後,纔開始偷偷打量,跟上次來有些不大一樣,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公子,這是今年的新茶!妾給您添上!”一女子拿著茶壺過來倒了茶就往平樂懷裡靠,許是見他穿著貴氣說罷胳膊就往她脖子上攀。
這三人見狀捂嘴偷笑,平樂大驚失色,將姑娘往一邊推去連連躲避:“茶添了你就走吧!”
“你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些!”沈婉兒摸了摸嘴上的小鬍子調侃道。
見姑娘含羞帶怯十分冇麵兒,沈婉兒一把握住姑孃的手一帶,姑娘順勢而為斜靠在她懷裡。
沈婉兒正欲開口屏風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雲公子長得真是俊俏,要是能跟他一夜**倒貼我也願意!”一女子溫聲軟語的說。
“就你?何德何能?”
“就是就是,你上前搭訕好一會兒,人家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哈哈!”
“你們,你們這是妒忌……”溫聲軟語氣急了回道。
接著一陣鑼聲響起,有人喊到:“各位看客公子請安靜片刻!”
沈婉兒雖不如平樂穿的華麗到底是不會太差又會體諒人,懷裡的姑娘纖纖玉手剝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往她嘴裡送。
她見狀試探道:“敢問姑娘閨名?”
女子見她吃了葡萄很是歡喜:“小女子身落紅塵哪還有什麼閨名,公子便喚我紅蕊吧!”
“紅蕊姑娘可曾聽過青翎雀,又可曾見過雲公子?”她試探到。
“妾有幸見過一麵,那雲公子是生的俊俏,隻可惜那雲公子如麵前這位一般……是個不識趣的罷了!”說罷眼眸看向平樂。
“公子今天好運氣,這雲公子今天在我們墨香樓賣那青翎鳥,公子可競拍來把玩。”紅蕊道。
聽她的意思這位雲公子還是個頗會玩兒的人,她們倒要看看什麼什麼尊容的鳥如此金貴。
“婉兒,你說我們今天若是把這鳥買回去作賀禮如何?”平樂也有些好奇。
“啊!一隻鳥會不會太冇誠意了!”黃桃問道。
“誠意不夠心意來湊,你冇聽說嗎這鳥會說人話!”平樂反駁。
“先看看情況吧!想必冇那麼簡單!”霽月看了一眼沈婉兒。
大廳已經擠滿了人,就差點擠到這邊屏風了,沈婉兒看過去男男女女,更多的是腦滿腸肥的富家子弟或者吃花酒的員外,錯落著等著鑼聲暫停。
大廳帷幕後走出一女子,墜馬髻簪一碧玉步瑤輕輕搖晃,容顏姣好,手持一柄團扇,笑容可掬的說:“各位看客!”
同時,鑼聲停,侍從後退,交頭接耳討論聲漸漸變小直至安靜。
女子露出妖嬈的笑容道:“今日有幸,雲公子與裴大人於此轉手青翎鳥,想必大家早有耳聞。”
與此同時後麵四個小撕抬上一個高大的物品立與台上,上麵用黑布蒙著看不真切內裡,但想必就是那鳥了。
沈婉兒原本打算站與屏風後看看,但東西抬出來之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便拉著平樂出了屏風往前擠,霽月也連忙起身護著她們。
奈何個子矮力氣小根本擠不上前。隻得使勁扒拉旁邊的人踮著腳尖看看。
“你說這雲公子可真會做生意啊!這轉手肯定要翻倍!”一人小聲說道。
旁邊的圓肚子男人道:“那可不,這都是富人的玩兒法!誰能買了去那可不有麵嗎!”
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這青翎雀乃是上古神獸,想必各位客人已然等不及一睹真容了吧!”
“隻是今日轉手不以錢財轉,此鳥不可多得,起價一千金,現在開始。”
說完女子朝二樓美人靠旁看去,沈婉兒尋著目光看過去隻見二樓簾子下的公子,一身素白袍,眉清目秀,嘴角微挑,姿態高潔負手而立與美人靠旁,一眼過去隻覺風姿卓越,頗有風雅之態與這濃妝豔抹的脂粉味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