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秀芹臉上的血色在李建設再一次開口的時候就褪了下去，整個人就跟那秋天裡的枯葉似的搖搖欲墜。
“怎麼會呢，他明明……”
然而，話還冇說完，謝秀芹就頭一歪，暈了過去。
屠奶奶連忙扶住謝秀芹，然後將她放平在床上，蓋好被子。
一旁睡覺的小糰子也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悠悠然睜開了眼，咧開嘴巴哭了起來。
李建設站在一邊，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打的措手不及，卻又隻能在一旁乾瞪著眼看，什麼也做不了。
屠奶奶又俯身把小糰子抱在懷裡哄了起來:“小乖乖不哭不哭啊，屠奶奶陪你玩好不好啊？”
小糰子淚眼朦朧，小鼻子一聳一聳的，臉也比平常更紅上幾分，顯然是哭得難過極了。
不過她又好像是聽懂了屠奶奶的話，再對方抱著自己一搖一搖的哄了幾句後，就止住了哭聲，但小手卻是不停的往謝秀芹那邊指，嘴巴也“啊啊啊”的動著。
“好好好，屠奶奶抱小乖乖過去哦。”
躺在謝秀芹身邊後，小糰子就努力的抬起自己的一隻小手手放在她身上，嘴裡也“阿巴阿巴”的吐著一串彆人聽不懂的音節。
屠奶奶坐在床沿上輕輕拍著小糰子的背。
終於，大概過了十來分鐘後，小糰子再也支撐不住睡著了。
李建設一直注意著小糰子，見她閉上眼睛又恢複了之前那呼吸淺淺的模樣後，連忙小聲開口:“嬸子……”
屠奶奶朝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多拍了小糰子一會兒，確定她應該不會那麼容易醒過來後，率先起身朝堂屋走去。
提著包來到堂屋，李建設站在屠奶奶麵前道:“嬸子，我真的是部隊那邊派來的，這包裡是宋團長……”
屠奶奶擺手打斷了他:“我相信你說的，但我並不是宋家的親戚，有什麼事你等秀芹醒了以後跟她說吧。”
屠奶奶大概猜到了包裡都是些什麼了，但是她並不想知道，也不想碰，因為她以後註定是要離開的，而謝秀芹也纔是除了小乖乖以外，宋青山最親近的人了。
說完，屠奶奶就轉身去到廚房。
人是鐵飯是鋼，這該來的總會來，她隻是一個……
又哪裡能阻止的了什麼呢？
隻希望這次小乖乖的出生能帶來一些好運吧。
本來屠奶奶是打算讓李建設在堂屋坐著等會兒的，但看到他全身上下濕漉漉的樣子，又改口把他叫到廚房裡幫自己燒火了。
屠奶奶把米淘好的時候，李建設已經把火燒起來了。
見這小子還傻不愣登的穿著身上那件濕衣服，屠奶奶皺眉問。
“你不把那外麵的衣服脫了？”
“怎麼，裡麵藏著金子啊？”
被屠奶奶這麼一說，李建設的臉瞬間變紅了，結結巴巴的回了一句“冇有”，就站起身手忙腳亂的把外衣脫掉，放在灶旁烘著。
雖然屠奶奶那話跟帶著刺兒似的，但不可否認的是，李建設現在的心情已經冇有之前那麼低落了。
暈了半個小時左右，謝秀芹就醒了，但還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蒙著腦袋在被子裡麵不住的流眼淚。
屠奶奶讓李建設把兩個灶都一起燒著，所以飯早就做好了，鯽魚湯也熬得又白又濃，不斷地散發著香味。
因為來了人，屠奶奶今天晚上還多做了一道土豆燉排骨。
把菜舀起來，屠奶奶就去到謝秀芹房間。
這次她並冇有像往常那樣先敲門，而是直接推門進去了。
“秀芹？秀芹？”
看著床上鼓起的一大一小兩個包包，卻隻有一個小腦袋露在外麵，屠奶奶默了幾秒，直接掀開了靠外邊的被子。
不是她不給謝秀芹時間消化，而是老天不給她時間。
要是謝秀芹一直這樣下去，等時間一到，她走了以後，剩下她們兩個孤兒寡母的，又怎麼得了？
“秀芹，你起來吧……”
謝秀芹卻是紅腫著雙眼，不動也不說話，任憑眼淚從臉上滑落，再把枕頭也洇濕一大片。
“秀芹，你想想小乖乖，她還這麼小，你現在不振作起來，她以後怎麼辦？”
謝秀芹眼珠轉了幾下，卻還是冇說話。
“秀芹，快起來吧，你家宋青山肯定也不願意你這樣的。”
聽到“宋青山”三個字，謝秀芹再也憋不住了，抱起屠奶奶嚎啕大哭起來。
屠奶奶也抬手安撫性的拍著謝秀芹的背，隨著她的動作，一粒粒旁人看不到的青綠色的小光點也像是有生命一樣，從四處彙聚到謝秀芹的背部，而後慢慢消失不見。
“嬸子，我隻是難過，宋青山他，他怎麼捨得就丟下我們母女兩個就這麼走了啊？”
“他怎麼捨得啊？”
屠奶奶眼眶也有些濕潤了:“……外麵那個同誌給你帶了宋青山的東西回來，聽嬸子的話，你起床去看看，啊？”
謝秀芹哭了一會兒，發泄出去之後也清醒過來了，她緊緊抱著屠奶奶的身體，點了點頭。
又過了幾秒，她主動把屠奶奶鬆開，側身摸了摸還睡得跟個小豬似的小糰子，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穿好鞋站在地上的謝秀芹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之前下身那時不時便傳來的撕裂的痛感也像是消失了似的。
不過她也隻當自己昏倒後睡了一覺精神了許多，又或許她恢複能力比較強而已。
兩人來到廚房的時候，李建設已經把外衣穿好了，雙手搭在腿上，筆直的坐在凳子上。
見到謝秀芹，他“唰”地一下站起身，把他之前像寶貝一樣護著的包遞給謝秀芹。
“嫂子，這些都是宋團長留下的東西，對了，這裡麵還有一個信封，是部隊給烈士家屬的撫卹金。”
按理說，像撫卹金這種東西，大都是部隊上寄到村長或者其他管理人員這邊，再由他們給烈士家屬的。
但偏偏前不久就發生了一個惡劣事件：有個村長利用自己手中的職權，扣下了給烈士家屬的撫卹金，而那家人本來就隻剩下了一個七十歲的老太太和一個才幾歲的小娃娃，那筆錢可以說是他們的救命錢。
最後的結局也可想而知，因為冇有錢，老太太在上山砍柴的時候從山上摔了下來冇了，而小娃娃，在部隊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瘦成了一個皮包骨不說，還被村裡的其他小孩兒打的全身上下都是青青紫紫的了。
因為這件事，部隊的領導震怒，戰士們在邊疆拋頭顱灑熱血，而他們的家人，卻在他們為國犧牲後受到了這樣的欺侮！
這也是為什麼，部隊會讓李建設親自來這裡一趟的原因了。
他們不能再讓烈士們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