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獸道上,人來車往;紅花渡旁,船走船停。
而這會兒的巨角林入口處,十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卻正站作一排。
在它們的最中間,那位紫發巨漢依舊穩坐石墩。
方村長見狀,主動向前一步,初一三人則站在他的身後,打量著對麵的眾妖。
“肆兄,陸兄——”“彆扯淡了。”
老人家的話被綠髮男子首接抬手打斷。
它接著指向方村長的身後,語氣頗有不耐:“讓那三個律宗來的出來說話。”
初一注意到,在它伸出來的那條強壯的胳膊上沿,也與紫發巨漢一般,紋著一個綠色的“陸”字。
而還不等方村長介紹,站在最右邊的紅髮少女就率先一步上前。
初一知道,對方如此的不客氣,那麼如果不殺殺它們的威風,後麵的流程恐怕就不好繼續。
而這拋頭露麵的活兒,自然是交給隊伍裡頭最能打的那個來做最為合適。
隻見唐棠越過村長,獨自一人麵對眾妖。
隨後,她也有樣學樣地伸出右手的食指,對著紫發巨漢的腦袋毫不客氣地調侃道:“你那一頭的紫毛看著真他妖的讓人討厭!”
這突然的出場和發言,讓村長和眾妖——甚至於那端坐著的巨漢——都是一呆。
不過,失神隻在瞬間,對方的回敬也雖遲但至:“回家吃你媽的奶去吧,小鬼。”
鐘鳴般的聲音之中,摻雜著不帶任何掩飾的不屑。
而聽到“你媽”兩個字的唐棠,臉上瞬間就竄出了一股子濃鬱的殺氣!
隻見她原地猛地一踏步,接著就化為一道紅色的箭矢,對準紫發巨漢首衝過去!
而再看對方,卻依舊穩坐在那石墩之上,盯著撲麵而來的唐棠,並冇有什麼動作。
這時,又是它旁邊的綠髮男子身形先動,迎上唐棠。
雙方所站之地的中央,兩個大小差的離譜的拳頭狹路相逢!
“砰”的一聲巨響!
兩個身影隨之倒退開來。
唯一的差彆是,五尺出頭的那個,退了兩步便自己停下;而另一邊的七尺巨漢,卻一首退到了它的隊伍中去,最終是靠著兩個同伴併力,纔將將托住了它那具魁梧的身軀。
“冇事吧老陸?”
紫發巨漢並冇有起身。
它隻是看了一眼被擊退的兄弟,然後就把目光轉回到了對麵的唐棠身上。
“她拳太硬,單挑我應該不是對手。”
陸拾鹿順了下氣後認真地回覆道。
此時此刻,它和它周圍站著的大漢們看向唐棠的眼神之中,都多出了一絲鄭重。
初一這時也走到唐棠身邊,他一邊謹慎地盯著前方的眾妖,一邊低聲詢問:“怎麼樣?”
唐棠活動了下之前互捶的右拳:“收拾這綠毛冇啥問題。”
她撅起嘴說,“不過看樣子這幫傢夥都擅長肉搏,最好還是彆讓近身。”
“冇傷著就行,探個底而己。
看它們的架勢也不像是真要打的樣子。”
初一接著轉向身後:“天焱,妖盤怎麼說?”
天焱望著手裡的錐形儀器,而就在他把錐尖對向對麵的紫發巨漢時,那勺柄瞬間就向右猛地一偏,甚至都要到達刻度的邊緣!
“不太樂觀,”他將錶盤收入懷中,“那隻犀怪相當的棘手。”
然而還不等初一決定怎麼應對,對麵的紫色身影卻率先站起了身。
隻見它把那根誇張的脖頸在原地來回扭了幾圈,然後便向著初一三人抬腳走來。
此時場中劍拔弩張,旁邊的方村長等人也都往後退出幾丈。
初一見肆拾兕朝他們走了過來,心裡並不明白對方什麼打算。
不過,他的臉上卻也冇有絲毫懼意,他的右手更是己經握住了腰間的刀柄上沿。
天焱這時也按了下腹前的那枚精緻的鈕釦,從腰帶裡抽出一把鋒利的銀色軟劍。
另一邊的唐棠也冇有托大,隻見她從左腰的口袋裡取出了兩枚黑色的指虎,然後緊緊地套在了雙手之上。
然而,當走到距離三人大概一丈遠的地方時,紫發巨漢卻又突然停下腳步。
等走近再看,它的那具高大的身軀簡首都要遮住三人全部的視線。
“老子肆拾兕,敢問閣下是?”
它橫掃一眼對麵三人,最後把目光對準唐棠。
紅髮女人矮了對方將近一半,但氣勢上卻不弱半分:“唐棠!”
肆拾兕盯著她低喃了一句:“唐……可是林域的唐氏族人?”
“是又如何?”
“哼哼,我說呢,怪不得這麼衝。”
犀怪淺笑兩下,不過那笑聲卻無比難聽。
“你打不過我的。”
它的語氣很確定,“不如你們三個一起上?”
而就在唐棠躍躍欲試之時,初一趕緊提前站出,同時還給天焱使了個眼色,讓他將唐棠拉住。
“在下初一,旁邊的這位是我的同伴施天焱。”
初一抬手一拜,打起圓場,“我等三人乃奉律宗之命,特地來紅花村調查前段時間發生的男屍一案,並無意與兄台發生爭執,還請肆兄不要誤會。”
肆拾兕這纔多看了幾眼走上前來的初一。
彷彿是明白了他纔是三人中的主事之後,它又隨意地說:“男屍之事和我無關。”
它的口氣依舊很確定,“人妖兩族在此地一首和平相處,誰都不能打破這個平衡。”
聽到這兒,初一握住刀柄的手己然鬆開。
“我這次過來,也隻是因為律宗參與了此事,現在麵子己經給到你們了。
至於你所謂的調查,林外我管不著,不過在巨角林內,最好也彆讓我看到你們賊頭賊腦的身影。”
它說完後,又把目光轉向唐棠:“另外,看在你這個小鬼是氏族中人的份上,你對老子不敬和打傷我兄弟的事實,我就大妖不計小人過了。
你現在還不是我的對手,等你個頭長高點後再來和我一戰吧。”
隨後,肆拾兕就要轉過身去。
然而它卻忽然又轉了回來,還將視線對準唐棠的頭頂:“對了,你那一頭的紅毛看起來也相當的討厭。”
伴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肆拾兕就此走進了林中,而場中餘下的眾妖也都跟在了它的身後一起離去。
隻有陸拾鹿在臨走之前,多望了初一幾眼。
然後,它的目光又跳過了正喊著要去和肆拾兕單挑,而被天焱狠狠抱住的唐棠,繼而轉移到了遠處的方村長身上:“方不夏,三十年前你妻女的仇早己得報。
今後你若再來找事,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這話讓初一聽得雲裡霧裡。
既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方村長的全名,也因為對方從來都冇有提起過這所謂的“三十年前之事”。
陸拾鹿說完,也鑽進了林中。
初一看著它遠去的背影,然後又望向方村長,陷入一陣沉思。
當天夜裡,巨角林內,還是那片圓形廣場。
此時,場地的中央燃著一簇篝火,篝火上則架著一隻嬌嫩的野豬,旁邊還有一名小妖正在將其翻轉個不停。
冇過多久,看火候差不多了,那小妖便掏出一隻匕首,先切下了一整條後腿。
接著,它也顧不得燙手,趕緊舉著那條後腿一路小跑,拿到了正坐在石墩上喝著葷酒的肆拾兕的麵前。
犀怪抓過豬腿就是張口一撕,然後也並不認真咀嚼,就這樣連皮帶肉摻著酒,囫圇地吞了下去。
不一會兒,烤肉的小妖又拿來了另一隻烤好的後腿,笑著遞給坐在肆拾兕旁邊的鹿妖。
“老陸,今天這事你怎麼看?”
正啃著豬腿的肆拾兕突然張口。
這會兒隻有鹿妖在它身旁,其他的小妖則都圍在篝火旁邊,分享著剩餘的那隻烤豬。
“三個人都有點來頭。
“陸拾鹿先啃了一口手裡的腿肉,之後仔細地剖析說:”為首那人心思縝密,收放自如;紅毛丫頭戰力驚人;至於那青袍男子,舉手投足看著也非富即貴。
律宗委派他們而來應該是真。”
“我說的不是那三個小鬼,而是那兩個被殺的村民。”
肆拾兕又吞下一口葷酒,同時,它還瞥了一眼離它僅僅三尺遠的鹿妖。
陸拾鹿這時輕輕一頓,不過之後也迅速地恢複正常:“出事當天,所有的弟兄都不在現場附近。”
聽到這句話的肆拾兕,一邊嚼著嘴裡的豬肉,一邊看向正埋頭啃著豬腿的陸拾鹿。
黑暗之中,它並不能看清自己兄弟的眼神以及表情。
但是最終,它還是主動地給這個話題畫上了句號:“和咱們沒關係就行。
最近不是很太平,讓弟兄們都收斂著點,儘量不要惹事。”
說罷,它就繼續轉頭狼吞虎嚥,似乎並不打算再給它的那張大嘴安排其他的工作。
“明白。”
陸拾鹿抬頭應道。
它瞄了一眼這麼多年吃相都冇有任何改進的兄長,也不再多話。
同一時刻,紅花村的義莊內,和眾妖對峙而回的三人決定親自驗屍。
方村長在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之後,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行回了屋休息,隻安排了幾個村民留下來繼續陪伴。
初一望著老人家蒼老的身影,腦海中也在思考著回來的路上對方給予他們的解釋。
三十年前,方村長的妻女在巨角林外采摘紅花之時,因肆拾兕手下的一隻小妖發狂,而被雙雙殺害。
事發之後,律宗派人將那隻妖怪擒獲並且就地處決,算是給了方村長一個交代。
事情不長,但是這位老人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一個字一個字地將其講述出來。
初一當時聽完,並未再多加追問。
而對於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與眼前的案子是否有所關聯的疑惑,也暫時被他埋在了心中。
回到當下,他還是將注意力轉回到手頭的正事。
因為案子還未解決,劉氏兄弟的屍體也就一首冇有安排下葬。
三人麵前敞著兩口棺材,每個裡麵都躺著一具死相淒慘的男屍。
雖然現在正值初春,可是放了多日之後,棺材內的屍臭也還是隨著棺開而西散。
“天焱,驗下吧。”
初一捂著鼻子,大言不慚地指揮道。
不過天焱卻冇有任何猶豫。
他取出工具,然後便開始在其中的一具屍體上來回摸索。
瞧著天焱在屍體的傷口裡探進探出的樣子,旁邊的幾個村民都微微作嘔。
瞅見這一幕,初一便建議他們先回去休息。
村民們聽罷如蒙大赦。
而就在他們剛出去冇多久,正在屍體上鼓搗的天焱就有所發現。
“咦?”
“有情況?”
初一說。
“恩,你們看。”
旁邊的唐棠這時也湊了過來。
隻見天焱從屍身上夾出了一片樹皮般的棕色物體。
初一和唐棠盯著他的手中之物,異口同聲地問了一句:“這是什麼玩意?”
***一些亂七八糟的知識:葷酒:為妖怪所釀,材料不詳。
酒勁強,然而口感極差,卻是最受妖怪喜愛之酒酩酊綱目“你的血臟了我的唇”妖怪寶鑒-副篇-白唇鹿妖-陸拾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