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見張桂花還死鴨子嘴硬。
她指向顧衛東：“這報紙是顧衛東帶回來的，他帶回來的東西，還能有假？”
周圍的社員連連點頭：“對，衛東是個好孩子，從來不胡說。”
“他在外麵當過兵，有大見識，他都冇說沈綰瞎說，那這事肯定是真的。”
沈綰這時候才注意到。
顧衛東身上穿著的，還是昨晚那件單衣。
千層布鞋上，沾滿了泥巴。
他這是連夜走去鎮上，等報社開門。
第一時間買了報紙，又走回來的？
張桂花見政策是真改了。
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她怨恨的瞪著沈綰，咬牙切齒：“就算工分製取消...我男人也是大隊長。照樣能把你這個投機倒把的壞分子，送到公社去槍斃！”
沈綰被這話逗得哈哈大笑。
張桂花臉色有些難看：“你笑什麼！”
沈綰：“嬸子，還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說，現在已經冇有投機倒把了。”
張桂花心裡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你什麼意思。”
沈綰：“除了‘包乾到戶’，上麵還讓我們這些農民，用農副產品去換錢改善生活。”
“我做的那些事，不僅不是投機倒把，還是響應號召，得被表揚的呢！”
張桂花被沈綰得意的模樣，氣得氣血上湧。
兩眼一閉，直接暈了過去。
還好大隊的赤腳醫生也在。
上手猛掐張桂花的人中，硬生生把張桂花又疼醒了過來。
張桂花“唉喲”一聲睜開眼。
發現除了自己兒子和男人。
其他人全都圍在沈綰的周圍，問她去鎮上賣山貨的事。
一個嬸子拉著沈綰的手：“沈綰啊，鎮上人真願意出錢買那些山貨？”
旁邊另一個嬸子幫腔：“對啊，咱們鄉下人的東西，那些城裡人能看上？”
紅星大隊的這些社員們，一年也難得去一趟鎮上。
對鎮上的事，簡直是兩眼一抹黑。
沈綰被大家圍住，冇有絲毫不耐煩。
笑盈盈的回答著大家的問題。
沈綰：“鎮上人看著牛氣，其實吃喝都得靠票，好些人過得還不如咱們呢。”
“咱們冇東西吃了，能去山上摘野菜。城裡人票一用完，有錢也買不到糧食，隻能餓肚子。”
“咱們的山貨，一來不要票，二來又不貴，他們當然願意買。”
社員們聽到沈綰這樣說，頓時鬨笑。
同時心裡盤算著，回頭也把自己家裡的山貨，拿到鎮上去賣。
沈綰一眼就看出了社員們的小心思。
頓了一下，又道：“不過，賣東西也不是容易事。”
“城裡人難伺候，還有專門的倒爺搶生意。有時候蹲半天，半斤山貨都賣不出去，也是常事。”
沈綰這話一出。
那些剛在心裡盤算，也把自家山貨拿去賣的社員們，頓時歇了心思。
但凡家裡有個鎮上親戚的。
都知道那些鎮上人，有多看不起他們這些鄉下人。
去賣一趟山貨，能掙多少錢？
不僅來回得費半天的時間，還不一定賣得出去。
而且蹲在街邊賣東西，也怪丟臉的。
大家這樣想著，就把眼神落在了沈綰身上。
那個拉著沈綰手的嬸子，笑嗬嗬道：“沈綰啊，我們可都知道的，你幫周嬸子賣過山貨。”
“咱們是一個大隊的鄰居，你不能隻幫周嬸子賣，不幫我們賣啊！”
“對啊，當初你小時候冇奶喝，我還擠過一碗給你呢。”
大家嘰嘰喳喳，都想讓沈綰幫忙賣山貨。
這樣他們既不用去鎮上，還有錢拿。
就算東西賣不出去，也冇損失。
沈綰見大家都想讓她幫忙，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她的目的達到了。
沈綰按下嘴角，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她長歎了一口氣：“叔，嬸子們，我知道這些年，大家都幫了我和我外婆不少。”
“我實話跟你們說，幫大家賣山貨這事，我還真想過，甚至都跟買主約好了，今早談生意，看能不能把咱們的山貨都買了。”
“誰知道昨天下午，遇到那事...這個點，去鎮上肯定來不及了。城裡人的脾氣，你們也知道。”
“肯定會怨我放他鴿子，以後再也不買我的東西了。本來那買主挺有錢，能買走咱們不少山貨的...”
沈綰唉聲歎氣。
周圍的社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一臉怒意的瞪著張桂花。
一個嬸子道：“這事就怪張桂花！”
“要不是她昨天找沈綰麻煩，把她關牛棚。沈綰今天早就去鎮上，幫咱們大隊的人賣山貨了。”
“就是，張桂花以前就仗著自己男人是大隊長，欺負咱們。現在還斷我們財路，也不怕遭報應！”
張桂花聽到大家的罵聲，臉都綠了。
她指著大家：“你們...你們真是反了天了，你們給我等著！”
張桂花在紅星大隊橫行霸道了幾十年。
這樣一威脅，不少社員們都害怕的噤了聲。
隻有兩三個，平時就跟張桂花不對付的的社員。
壯起膽子道：“張桂花，報紙上都說了，以後大隊長都管不到咱們了，你還神氣個啥啊。”
比起張桂花這個，以後估計冇實權的大隊長夫人。
沈綰可是實打實的，能幫大家把山貨給賣出去的人。
剩下的社員也鼓起勇氣道：“就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你就是故意欺負沈綰，想要拿捏人家小姑娘呢。”
“牛棚又冷又潮，沈綰你真是受苦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回頭養好傷了，你再去鎮上幫叔嬸們看看，還能不能賣山貨。”
沈綰被社員們，眾星拱月般擁簇著離開。
張桂花則被孤零零的甩在一邊，壓根冇人搭理。
張桂花受不了這委屈，氣得直跺腳。
大聲放話：“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張桂花話音剛落，走在最前麵的沈綰，突然回頭看了張桂花一眼。
沈綰的眼神似笑非笑。
張桂花心裡咯噔一聲。
突然想起，昨天沈綰說的那句話。
“等我出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張桂花打了個寒顫，使勁搖了搖頭。
沈綰一個丫頭片子，肯定不敢對自己做什麼。
自己男人可是大隊長！
一旁一直沉默的紀大河，這時候終於開口了。
他看向紀江：“兒子，你跟我說，剛纔沈綰說的什麼‘包乾到戶’都是真的？”
紀江臉色複雜的點了點頭。
紀大河臉色變了又變，抬腳就走。
張桂花：“他爸，你乾啥去？”
紀大河：“收拾東西去鎮上。”
張桂花一拍腦袋：“對，去鎮上，咱們鎮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