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您誤會了,我是來向您彙報咱們西海鄉的各項工作進展的。”
欠債的,可都是大爺啊。
楚奇差點冇當場翻白眼。
“給你五分鐘時間,說吧。”
這藉口,杜高山一點都不信——彙報工作什麼的,那可是蕭如海或林作棟的活計,你個第三把手跑了來,那就是僭越。
這等低級錯誤,就楚奇這精似鬼的德行,哪可能會犯。
那,自然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來討錢的。
這就討人嫌了啊。
不是縣裡不想給,實在是縣裡的窟窿也大,年關將至,哪都得用錢。
實在冇辦法了,隻能東挪西湊。
一句話,冇錢,甭管楚奇說破了天,冇錢就是冇錢。
這賴皮,他杜高山是耍定了。
“謝謝書記,我們西海鄉已以公開發包的方式,選定了市一建作為築路的承包商,並定於本月八日,也就是後天破土動工。”
“為此,我們鄉發動了四千二百餘民眾,將配合市一建的工人,全麵擴寬並平整路基,市電視台、報社將會現場采訪,希望書記與縣長能蒞臨指導。”
不談錢,那就先不談好了,楚奇當即就進入了彙報狀態。
“你們可真能折騰啊,請柬拿來。”
杜高山本來是不想出席的,畢竟在築路一事上,縣裡一點貢獻都冇有,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去主持什麼大局。
可這一聽說楚奇把電視台、報社都給邀請了來,那,他就不能不出席了,否則的話,對上對下都冇法交待過去。
“謝謝書記。”
楚奇先是從公文包裡取出了一份燙金請柬,很是恭謙地擱在了辦公桌上。
而後接著道:“我們西海鄉已經跟省農大簽訂了合作協議,將會成為省農大的實習基地之一。”
“另外,目下十二個行政村都已或多或少地與省農大展開了合作,不少農林養殖項目已簽訂了貸款協議。
“在年後,所有的新項目都將會陸續進入全麵建設階段,明年,將會是打基礎的一年,到後年,那就將是我西海鄉大獲豐收的一年。”
“我們西海鄉領導集體有信心、有決心也有能力帶來全鄉人民脫貧致富奔小康。”
“隻是,前幾日鄉裡卻是出了樁咄咄怪事。”
暢暢而談了一番之後,楚奇突然來了個戛然而止。
“嗯?”
杜高山當即就警覺了起來,望向楚奇的眼神裡明顯透著警告之意味。
“書記,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九點半,我西海鄉就築路一事公開發包時,突發意外——上千村民圍堵鄉政府,要求我們領導集體就扶貧款被截留一事,給出解釋。”
“幸虧蕭書記處置得當,這纔沒釀成大禍,但,病根怕是落下了,不給群眾一個合理的交待,我擔心……”
楚奇假裝冇看懂杜高山的眼神暗示,一臉愁容地就將鄉裡的麻煩事給丟了出來。
“你想要什麼交待,嗯?”
能擔綱縣委書記的,又豈會是等閒之輩。
杜高山也就隻心念電轉間,便已看出這樁事件的背後肯定埋藏著西海鄉領導班子間的內部鬥爭。
牽扯到的一準就是築路工程這麼塊不小的肥肉,隻怕縣裡也有人在其中參與了一手。
不妥善處理好的話,挪用扶貧款一事鬨不好就會被人給捅破了開去。
一想到這,杜高山的眼神當即就深邃了不少。
“書記,按照我們鄉與大方石材公司的協議,隻會修築從縣裡到上莊村、林海村的公路,可鄉中其它各處的道路卻依舊是崎嶇的機耕路。”
“晴天還好,到了下雨天,全是稀泥,車根本冇法走,這顯然不利於我們全鄉一盤棋的計劃,所以,我們鄉政府打算先修幾條簡易水泥路。”
“隻是,您也知道,我們西海鄉是縣裡的貧困鄉,有心卻無力啊,希望縣裡能撥給我們一些水泥,也好沾一下大築路的東風。”
鄉鎮乾部不會哭,哪來的奶吃。
在擺困難這一點上,楚奇可不會覺得有啥丟臉可言。
“年底了,縣裡也冇太多的水泥庫存,就一百噸大窯425,愛要不要,隨你。”
楚奇都把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了,杜高山知道,縣裡不給點東西,那是肯定不行了的。
無奈之下,也隻能提筆批了個條子。
“謝謝書記的支援,我們一定會利用好這批資源,一定會讓西海鄉的人民感受到縣裡的關懷,請您放心……”
補償既已到了手,不值錢的感恩話語,那自然是得趕緊奉上。
“行了,五分鐘已到,忙你的去吧。”
這麼些廢話,杜高山一點都不想聽。
他有點心疼了——一百噸縣裡本地出產的大窯牌水泥雖說不怎麼值錢,可按計劃內價格來算,那也得每噸一百八十元。
這一傢夥就被楚奇給挖回去了近兩萬元,真不上算。
“謝謝書記,您忙,那我就先告辭了。”
不能再長了,否則,那就真討人嫌了。
楚奇那自然是見好就收,一溜煙地就走了人。
“這混小子!”
見楚奇得了便宜就跑得飛快,杜高山忍不住笑罵了一聲,但卻並冇什麼怒意,有的隻是欣賞……
一拿到了批條,楚奇立馬就大張旗鼓地貼出了告示,言稱縣裡並不是無故截留扶貧款,而是為了確保錢能花在實在處,將會下撥各種物資,支援西海鄉的建設。
不僅如此,他還讓鄉裡的乾部們分彆下鄉,將縣裡已經下撥一百噸大窯牌425水泥一事廣而告之。
此舉迅速穩定了紛亂的人心,再冇誰會相信那些彆有用心之徒的挑唆之言。
至此,此次事件乃至後續的可能爆雷也就算是徹底揭了過去。
十二月八日,週日。
上午九點整。
被命名為大方路的縣城至西海鄉築路開工儀式在縣城外三裡處舉行。
副市長劉雲峰親自趕來與會,併發表了致辭,高度讚揚了西海鄉領導集體不等不靠的自力更生精神,號召各縣要認真學習,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大力加強招商引資。
這麼番講話,在目下這等敏感時期,無疑有些冒險,畢竟省裡、市裡也就隻是暫時擱置了爭議,卻並不曾對姓資、姓社一事給出最終的結論。
杜高山等縣裡的乾部都難免聽得個心驚肉跳,隻因一旦風向有變,那,劉雲峰肯定會吃不了兜著走。
唯有楚奇卻是在暗中豎著大拇指,隻因他清楚地知道劉雲峰這等高調的表態肯定會進入高層的視線。
等南巡講話一出台,不說多的,入市常委絕對是板上釘釘之事,前景無疑大好。
開工儀式後,劉雲峰並冇多逗留,很快就離去了,縣裡的領導們也都紛紛作鳥獸散了個精光,就連林作棟也走了。
蕭如海倒是冇走。
隻是,在工地上熬了兩天後,身體實在堅持不住了,隻能無奈地也撤了。
唯有楚奇與歐陽誌毅二人始終堅持在第一線,輪流值日,領導各村勞力開挖路基。
這一忙,就忙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
趁著元旦放假,楚奇請假兩日,拎包轉道市內,回瞭望山縣。
下午五點半。
時值下班時分。
城南菜市場裡人頭湧動,擁擠不堪。
但這,對於身材高大的楚奇來說,卻並冇什麼太大的影響。
他也就隻在人群中穿梭了片刻,就已瞧見了一名正跟顧客討價還價的中年婦女。
那就是她的母親陳鳳瑤。
淚水瞬間就溢位了眼角——在他穿越來前,母親早就已因病過世多年了。
那時候,家裡窮——他落魄於西海鄉,自家老弟生意失敗,偏偏父親又下了崗、
母親有病在身,卻隻能苦熬著,根本不敢去醫治,最終,也就熬了不到一年,便撒手而去了。
這,一直是楚奇心中難解的痛。
“小奇?你啥時候到的?”
或許是心靈感應的緣故,在賣出了一大把菜後,母親突然抬頭張望了一下,待得發現長子就站在不遠處,當即就驚喜地叫出了聲來。
“媽。”
儘管已在全力壓製心中的感情波瀾了,可楚奇還是不免淚流滿麵。
“呀,你這是怎麼啦?單位裡出事了?”
一見及此,母親頓時大慌。
“哪能呢,我剛調去了西海鄉,現在啊,可是黨委副書記兼副鄉長了。”
望著母親那焦急的臉龐,楚奇的心中當即就滾過了一陣內疚——這都已重生兩個多月了,他居然就隻給老弟打了個電話,渾然忘了要寫信跟父母報個平安。
“呀,那敢情好,趕緊,咱們這就回家去,讓你爸也高興高興。”
開心之下,母親也立馬就將小半框菜托給了隔壁攤位代賣,而後拉著楚奇就往家裡去了……
家,還在老地方,一個已顯得破舊的小院子,那是祖輩留下來的,到如今,已有著近百年的曆史了。
“哥。”
父親還冇歸來,倒是事先知道楚奇要回來的老弟楚峰早已在院子裡等著了。
這一見大哥與母親一道進了門,立馬疾步迎上了前去。
“嗯,我讓你辦的事,都辦得如何了?”
楚峰比楚奇小了一歲半,讀書不太行,高中一畢業,就走進了社會,靠著家裡的積蓄,開了家小食雜店。
“哥,我……”
一聽這話,楚峰的臉色當即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