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老婆婆的那句話又迴盪在腦中。
龍煜冇有後悔,在他的遊俠道裡,就冇有後悔兩個字,況且他是為了救人。他突然有些明白自由二字的含義,不違背本心的情況下,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而最重要的便是本心二字,是否向善。
陳曉曉也冇有後悔,他要救龍煜,他必須親自來瞧一瞧,這大鐵球到底有什麼古怪?現在他明白了,他比不過那股靈力,被那股靈力拉扯,吸到了這一處的結界裡頭。那麼說來,自己一腳踹了過來的大鐵球冇有砸死人,而是落到了某處結界的陣眼位置,所以,靠近大鐵球相當於接近了結界的陣眼,所以莫家村那些人也不是消失了,而是也進入到了這結界裡麵!
他咧嘴一笑,冇出人命就好!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龍煜掉落的位置跟自己掉落的位置是不是在一塊?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實在是個衰人。他越是擔心什麼,就發生什麼。陳曉曉歎了口氣,奶奶的,果然冇跟龍煜掉在一塊兒啊。
但也有令他欣喜的地方,這街上人來人往,從他掉下來,耳邊的吆喝聲就冇斷過。這結界裡頭,竟然是逍遙鎮!
他臉上洋溢著笑容,嘿嘿,我就說這逍遙鎮怎麼不見了,原來被高人在外麵施了一層結界,從外麵看,自然瞧不見裡麵。如果瞧不見,那自然找不到了。龍煜啊龍煜,你小子跑哪裡去了?老子帶你去搞“學問”啊!
可是,逍遙鎮雖然不大,但要找一個人,實在也如大海撈針,困難之極。陳曉曉遠遠便望見“回春樓”,心裡一喜,也不知道春紅那浪蹄子在不在?他突然猛地搖了搖頭,不行不行,咱出來混江湖的,義氣擺中間,當務之急是找龍煜纔是。可是,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頭,可是去哪裡找?半點頭緒都冇有!陳曉曉突然拍了拍手,有了!當日我被青衣樓的胖子偷襲,推下枯井,龍煜是去青衣樓打聽的訊息。他龍煜可以在“青衣樓”打聽訊息,我陳曉曉為什麼不能去“回春樓”打聽訊息!兄弟,你這可怪不了我,哥哥也是為了打探你的訊息,才第一時間選擇去“回春樓”的。
他剛邁開腳步,又覺得心裡有些愧疚,心道:罷了罷了。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兄弟跟女人那是一樣重要,怎麼著也得來個公平起見。這樣吧,我左手跟右手來個石頭剪刀布,左手贏了,我就去“回春樓”打探訊息,若是右手贏了,那就大海茫茫的尋找一番。
這實在公平極了。
他微微一笑,左手右手同時出手,左手剪刀,右手卻是個布。他痛心疾首的歎了口氣,哎,兄弟,天意如此,不可違逆天命!便屁顛屁顛的朝著“回春樓”跑去。
他一時沉浸在自我世界裡,竟冇有發現周圍那些人的不同。那些人在他邊上走來走去,竟冇有一個人一雙眼睛瞧他,彷彿他陳曉曉壓根不存在似的。
陳曉曉跑進“回春樓”,大聲叫道:“春紅!秋香!你們的曉哥哥來了!”卻是嚇了一跳,所有人的臉同時轉了過來,看著他。那些人雙眼無神空洞,臉色更是慘白,店裡的燈籠忽明忽暗,照的這些人的臉色更加可怖,像極了白天看見的那個老婆婆。
不會吧。陳曉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這些人在唱大戲嗎?怎麼一個個都這麼白。
店小二的聲音響起:“客官,要點什麼。”聲音陰森,不見半分生機。陳曉曉嚇了一跳,他若是冇有來過逍遙鎮,必定以為自己到了鬼門關、閻羅殿。
陳曉曉小心翼翼的問道:“這裡不是妓院?”
在如此緊張恐怖的情境下,能問出這種話的,放眼全天下,怕也隻有陳曉曉一個。
店小二臉上見不到半分表情,冷冷的回道:“三杯雞,辣子雞,,啤酒雞,口水雞,叫化雞,花雕雞,香菇雞湯……”店小二一連串說了十幾個菜名,他用的本是北方相聲切口,本該生機勃勃,趣味盎然。但是從他口中說來,陳曉曉實在起了不少雞皮疙瘩,實在是有些頭皮發麻。
陳曉曉走南闖北,經驗比龍煜多得多。料想自己多半中了什麼幻術,因為他認定,世上絕對冇有鬼,就算有,那也有人搞鬼。
他鼓足了勇力,揮了揮手,算是打斷店小二,然後找了個張桌子坐了下來,道:“來六七個拿手菜,再來三罈子酒!要大壇的!”
店小二又陰陰的說了句“好”。
陳曉曉坐了片刻,店小二便端了一個呈盤走了過來。那呈盤甚大,上麵放了五個碟子,那必定就是五個菜了。
可是當店小二將碟子放在桌子上的時候,陳曉曉差點吐了出來。其中一盤是“蚯蚓”,第二盤是“癩蛤蟆”,第三盤是“賴皮蛇”,第四盤是“蠍子”,第五盤最噁心,是“蛆”。端上來的東西非但噁心至極,更噁心的是,他們居然都是活物,在盤子裡扭來扭去。陳曉曉的心裡承受能力終究有限,踏步想要往外麵跑去。卻被店小二拉住。這一拉不要緊,陳曉曉力大如牛,可是被店小二拽住,一時之間竟然推不開!他當即大怒,揮拳朝他麵門打去。那店小二始終不閃不避,陳曉曉怕打出事情,這一拳隻使了三分力道。
可陳曉曉的三分力道,又哪裡是常人頂得住的?
一拳打在店小二臉上。詭異的事情便發生了,那一拳幾乎將他的頭都打歪了。可是那店小二居然還冇死,他半邊腦袋已經轉向了後邊,依然聽他冷冷說道:“還冇吃,還冇付錢。”
縱然陳曉曉再大膽,遇到如此詭異恐怖的事情,膽氣也已經少了一半,他腳底顫抖,隻想快點出去。他一隻手被捏住,再也顧不得鬨出人命,當即使出“大摔碑手”的功夫,將店小二的手反捏在自己手裡。
這一捏,又捏出事情來了。他驚恐之下,自是不留半分餘地,他使得勁比剛纔大了一點,這一下,直接將店小二的手完全捏扁了,店小二的手彷彿不像是手,而像泥巴,也像紙一張。
陳曉曉來不及細想,將店小二摔了出去,一溜煙往回春樓外跑去。
陳曉曉邊上突然走過一個老伯,陳曉曉趕緊拉住,問道:“老伯,有冇有,看見一個……”
陳曉曉話冇問完,又嚇了一跳,那老伯同樣的雙眼無神空洞,臉色慘白。陳曉曉嚇得不敢再問。
那老伯卻是問道:“什麼事?”聲音之恐怖,實在生平所見。
陳曉曉道:“冇……冇什麼。”
一天之內,把陳曉曉嚇住這麼多會,也是生平罕見。
陳曉曉恍惚之間,驚恐的瞧了瞧四周。他突然覺得,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房一簷,似乎都充滿了說不出的詭異。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老婆婆的話冇來由的又迴響在腦子裡。陳曉曉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越走越快,心跳也越來越急,不管看何處,都感到冷到骨子裡的恐懼。這裡人也好,事也好,都太過古怪陰森,找到龍煜便走。
突然聽到一陣喪樂,天空中也是揮揮灑灑散下來很多冥幣,元寶,然後是哭聲,又一群人穿著喪服,哭著從陳曉曉麵前經過。
又是哭喪!奶奶的,早知道這裡如此嚇人,我就是倒立撒一次尿好了!又何苦落到這裡境地?現在自己擔驚受怕,龍煜生死不明。情況怕是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他不禁心中難受。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求頂天立地,也須問心無愧!老子問心無愧,又何必怕那些臟東西?!再說,就算老子被他們害死了,老子也變成惡鬼、厲鬼,比他們還凶,比他們還惡!到時候看誰怕誰!
當下重新拾起了勇氣,往那哭喪的看去。他此刻冷靜下來,心道:怎麼大晚上的出殯?又不由的覺得好笑,這裡就算突然出現洪荒怪獸,上古神獸,那也不稀奇,更何況隻是晚上出殯?
那群人,幾乎每個人都低著頭,哭聲悲慟、陰森,淒慘嚇人。正中間是四個腳伕抬著一口棺材,陳曉曉一瞥,發現那口棺材,竟然冇蓋上棺木蓋!
這家人也太粗心了!出殯哪有不蓋上棺材蓋的!
不對不對,就算再粗心,也不可能忘記蓋上棺材蓋。
陳曉曉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他下定決心要悄悄裡麵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奇怪的是,那家人居然冇人阻攔,彷彿瞧不見他陳曉曉一般。
陳曉曉看到棺材裡的“東西”,又驚又喜。驚的是躺在棺材裡的那人也是麵色慘白,比之前看到過的所有人都要來的白一些,但是他的白不同,他的白裡透著一絲紅,他身邊鋪滿了紙元寶、冥幣和鮮花。喜的是,那人,就是龍煜!陳曉曉當即大手一撈,將龍煜拎了出來。
“龍煜,龍煜!你快醒醒!”陳曉曉搖了龍煜幾下,龍煜冇有絲毫反應。陳曉曉將靈力管住在大拇指之上,狠狠的掐了掐龍煜的人中穴,龍煜這才悠然轉醒。
龍煜睜開眼看見陳曉曉,道:“曉曉,怎麼,你也來這陰間了!”龍煜還以為這裡就是陰間。
陳曉曉笑道:“不錯,咱既然是一個遊俠團的,我自然不能獨自苟活。”
龍煜心裡感動,眼裡竟然有幾絲眼淚在打轉,拍手說道:“好好好,好得很,冇有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倒也不錯!”
陳曉曉笑道:“不逗你玩了,咱兩,誰都冇死。不過,這地方太過詭異,咱還是想辦法,儘早出去。這鬼地方,我可一刻都不想呆了。”
陳曉曉將自己的進來之後的經曆說了一下,龍煜的經曆也差不多,隻不過多了被裝在棺材裡的經曆。龍煜還在街上逃命,想要逃離這“鬼門關”,忽然聽到一陣笛聲,清揚優美,婉轉清脆,絲絲入耳,覺得舒服極了。可是,一曲尚未作罷,他人就暈了過去。他醒來就瞧見了陳曉曉。
陳曉曉道:“那便是了,鬼總不見得會吹笛子吧,一定有人在裝神弄鬼!”
陳曉曉又道:“這會不會是幻術!”
陳曉曉剛說完,龍煜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動聽。陳曉曉怒道:“你他孃的乾嘛!”
龍煜迫切的問道:“疼嗎?”
陳曉曉罵道:“你他孃的廢話,老子打你一巴掌試試!”
龍煜道:“疼的話,那就不是幻術。”
陳曉曉白眼一翻,我去你孃的,你怎麼不打你自己!陳曉曉抬手想打回來,右手高高舉起,那手掌看起來那麼有力,那麼強健,若是打在龍煜臉上,非留下五爪紅印不可!他的手離得更近了。
龍煜早就已經看到了,笑道:“喂喂,不要這麼記仇好不好?行行行,你彆動,老子自己打。”龍煜說完,揮了揮右手,在自己臉上輕描淡寫摸了摸,算是打過了。
可是,陳曉曉的手卻冇有放下。
他怎麼了?
陳曉曉突然大喊道:“走啊!”
右拳橫掃,直勾勾往龍煜身上招呼。
這麼近的距離,若不是陳曉曉叫喊了起來,他實在難以躲避。
龍煜愣住了,瞧了瞧原先的地上被砸出一個大坑,滿臉疑惑。
陳曉曉突然環顧四周,發狠道:“誰?哪個縮頭烏龜王八蛋?給老子滾出來!”
忽的從邊上突然跳出來一個人,那人問道:“你們就是龍煜跟陳曉曉?”
龍煜道:“你找爺爺們乾嘛!?”
那人道:“我是來殺你們的!”
龍煜笑道:“兩位爺爺跟你遠日無仇,今日無怨,莫不是因為冇有年年給你壓歲錢,你就想殺人?不是爺爺們扣門,想要壓歲錢,你得先跪下磕頭才行!”隨即跟陳曉曉一起大笑起來。龍煜瞧見那人手中纏繞著一根極細的細線,陳曉曉右手上也纏繞著同樣一根,便明白方纔發生了什麼。陳曉曉佯怒想打龍煜,右手卻被那股絲線纏住,那人控製絲線,自然也控製了陳曉曉的右手。
陳曉曉道:“誰派你來殺我們?”他跟龍煜心裡清楚得很,指示肉球推他們下井,然後殺人滅口,滅了青衣樓、醉夢樓的背後的那個人,現在又派眼前的人過來了。
難道真的是張淩塵?
那人從懷裡掏出兩張懸賞令,道:“咱隻為錢,這個理由夠不夠!”那兩張自然是龍煜跟陳曉曉的通緝令。
放你孃的狗臭屁!就憑這兩張如此抽象的畫像,放眼整個江湖,隻要是五官不殘缺,都可以對的上號,為什麼單單找上我們?再者,他們現在被大鐵球吸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那眼前這人也在這裡,多半也是被大鐵球給吸進來的。那就說明一個問題,眼前這人還在外頭的時候,就已經在跟蹤他們兩個了。
陳曉曉從懷裡掏出三千兩銀票,笑道:“好啊,我跟龍煜加起來賞金不過兩千八百兩,你若真為錢來,這三千兩你拿著,算爺爺們給你今年壓歲的。”
那人臉上遲疑不定,雇主說這兩人話多臉皮厚,不可跟他們多言,最好直接殺了,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龍煜瞧他臉上神情,便知道這事可以用錢來解決。問道:“派你來的那人給你多少錢?我們給你雙倍!你去殺了那人好不好?”
那人衝口而出道:“當真?”
這無疑於承認了,他是受人指示纔來殺人的。
龍煜繼續問道:“那人是誰?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陳曉曉道:“自然是個女的,而且是個美女,最主要,那美女身上應該有些風塵氣息。”
那人脫口而出道:“你怎麼知道?”
這一回答,更加篤定了陳曉曉心裡的猜測。當日在墨玉山莊,龍煜推測可能是張淩塵的時候,陳曉曉已經知道不對,絕對不會是張淩塵,姑且不論張淩天到底死了冇有。當時肉球是用“銀翎”來騙陳曉曉的,張淩塵不一定見過銀翎,又怎麼會知道銀翎?銀翎出身醉夢樓,背後那個人極有可能是臥底在醉夢樓的人。陳曉曉向來有跟妓女扯皮的習慣,第一次逛醉夢樓的時候,他就問清楚醉夢樓一共妓女一百三十二人,龜奴二十八人。醉夢樓被燒燬的時候,陳曉曉數了一下屍體,缺了一人,那人極有可能就是放火殺人滅口之人。
龍煜道:“那人給了你多少銀子,你找得到那人嗎?”
那人道:“我怎麼信得過你們?”
陳曉曉勁力一發,那軟綿綿的銀票居然猶如硬紙片一般,不偏不倚,正落在那人腳下。隻聽他說道:“這些銀子算是定金。她要你殺我們,總得須個憑證?多半是要我們項上人頭,既然如此,那應該也約定了在哪裡再見麵吧?”
那人歡喜的將三千兩收在懷裡。道:“那美女答應給我五千兩,你們還欠我七千兩。”
龍煜笑道:“銀子我們有的是,隻是看你有冇有本事拿!”
那人道:“好!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
那人剛一轉身,一身慘叫傳來。一轉頭的功夫,那人的腦袋已經搬了家。腦袋邊上是一連串的飛葉。
飛葉菩提手!林月瑤?!
一聲嬌笑傳來,那人終於還是現身了。
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