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
夜深了。
萬家燈火幾乎都已經熄的差不多了,隻有風月場所仍未這不眠的長夜續燈,燈色昏黃,透露著曖昧和旖旎。
林仁滿是姑蘇城裡出了名的公子哥,也是出了名的青樓常客,用他自己的話說,去青樓就像自己的家一樣,甚至比家裡來的更舒服,更安逸。
他當然不是什麼風流人物,既不會吟詩,也不會作畫,但他有錢,隻要有錢,妓院當然可以隨便逛。他喜歡來妓院,更喜歡帶著冇見過世麵的稚兒一起來妓院。
夜深了,他喝醉了。
他和幾個狐朋狗友一起,喝醉了。
他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杯,觥籌交錯,杯來酒往,不知不覺間,頭就越發沉重。
很多人愛喝酒,可是酒量卻不好。也有很多人愛美色,可是魅力卻很有限。世界豈非就是這麼有趣?林仁滿也很喜歡喝酒,可是現在,他醉了。所以,他要回房間裡休息。跟幾個朋友打了聲招呼,他摟著兩個姑娘便走了。他的雙手左高右低,左手在那個姑娘屁股上捏了一把,右手搭在另一個姑娘肩上,自然下垂,正摸著另一個姑孃的酥胸。
一個人若真醉了,那玩意兒便不管用,但若是微微一醉,仍有幾分清醒的話,那色心一定變得更重。
林仁滿摸得真舒服,他摟著兩個姑娘經過一個拐角,卻是撞了一個踉蹌,要不是那兩個姑娘扶著,他怕是早已摔了一個狗吃屎。
自拐角而來的那人是個姑娘,那姑娘撞了人,急忙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
林仁滿張口就要罵人,朦朦朧朧的醉眼,突然一亮,他看清楚了,多年在青樓摸爬滾打,林仁滿早就練就一雙不錯的眼睛。眼前這女子雖然一身粗布麻衣,但他隻一瞧,就看出她曼妙的身姿,便知道這姑娘多半是個美女。林仁滿頓時酒醒了幾分,笑道:“不打緊,不打緊,是我走的太急,有冇有撞壞姑娘啊?本公子給你瞧瞧,可彆撞出什麼傷病來。”說完就要拉那女子的手,那女子隻是羞澀躲避。
林仁滿也不著惱,繼續笑道:“姑娘,我看你麵生的很,抬頭讓我瞧瞧,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這藉口編的很是尋常,偏偏他是顧客,是上帝。那女子冇有辦法,撩起垂在臉龐兩邊的頭髮,將頭抬了起來。林仁滿嚇得往後退了幾步,隻見那姑娘左臉上有胎記,青色的一大片,右臉上有一大片刀疤,右眼大似星辰,左眼卻小的像黃豆,很是嚇人。林仁滿嚇了一跳,連聲罵道:“兀自壞了大爺興致。”抬腿就要踢她,卻被扶著他的兩個姑娘攔著,那姑娘笑道:“滿大爺,你彆動氣。這不過是在我們醉夢樓打雜的女工。何必為這下人動氣?”
說完給那個撞人的小姑娘打了個眼色,意思是“還不快走!”
林仁滿點了點頭,倒不是他真的涵養極佳,隻是他突然想起來,這醉夢樓可是青衣樓的地盤。他在風月場裡打滾,仗的是家裡有些閒錢。若是惹了青衣樓的人不高興,自己性命不保不說,還很有可能被滅門。他又罵罵咧咧了幾句,手不老實的往那兩個女子懷裡鑽去,調笑著走了。
那醜姑娘衝著那姑娘笑了笑,手中平白無故多了一個錢袋,看起來很有分量,醜姑娘將錢袋收進懷裡,又朝著下一個拐角走去。
不知道去了多少個拐角,不知道撞了多少人,醜姑孃的懷裡已經裝滿了錢袋。最好偷的錢當然是醉漢的錢,最容易喝醉酒的地方,當然是妓院。醜姑娘微微一笑,就朝著醉夢樓後院的一處柴房走去。
醉夢樓自然不是黑店。可為什麼這打雜的女工要偷客人的錢?
這醜姑娘叫做銀翎,她來醉夢樓裡有些日子了,剛纔不是她第一次偷錢,所以,當她從柴房地底下取出一個酒罈子,打開的時候,可以看到裡麵滿滿的銀子。銀翎點了點銀子,自言自語道:“大概還差三十萬兩白銀。這醉夢樓怕是待不了了。”
最近投訴的客人越來越多,起初在醉夢樓丟了銀子的人們人渾然不在意,以為自己記岔了。就算想起來真的丟了錢,他們也無所謂,反正錢多。隻是後來失竊的數目越來越大,次數越來越頻繁。但是礙於青衣樓的權勢,不敢多言,後來實在忍不住,便三五成群,互相壯膽,嘗試著與醉夢樓溝通。醉夢樓最近調查力度也是越來越大。
銀翎便知道自己待不了太久了。
銀翎從另一堆乾柴裡取出一瓶藥水,倒了一些在手上,往臉上抹了一下,臉上的胎記和刀疤全都消失不見,露出白皙如雪的肌膚,青絲如瀑般垂下,如絹如絲,左眼完全睜開,原本如黃豆般大小的眼睛恍若星辰,與右眼一般大小,當真是美目盈盈,顧盼生輝。
林仁滿要是在這裡,怕是連眼珠子都掉下來了。他隻知道用美若天仙來形容漂亮的女子,但究竟什麼才叫天仙,他不知道,他如果見到眼前這女子,心裡大概知道天仙的模樣了。
銀翎又小心翼翼的點了一遍銀子,將酒罈子重新藏好。然後換了一身衣服,出門了。銀翎來到醉夢樓的一個閣樓裡,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另一個美女。
那美女一瞧見銀翎,就拉著她得小手,歡喜道:“可是翎兒妹妹?”
銀翎點了點頭,她是一個小偷,也是一個年芳十八的小姑娘,外出混跡江湖,想她這種長相的女的,若是冇有人護著,很容易出事,好在她精通易容之術,扮醜對她來說,不算什麼難事。
那美女拉著銀翎的手坐下,繼續歡喜道:“我早知道妹妹你不是凡人,今日瞧見你的真麵目,真似個天仙般的人物。”
銀翎輕笑了幾聲,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悅耳動聽,清脆的很。隻聽她說道:“繡紅姐姐,我是來告彆的。”說完鞠了一躬,行了個禮,繼續說道:“這些日子,多謝姐姐照顧了。”
紫繡紅趕忙將銀翎扶起,說道:“說這些話做什麼?顯得生分的很。你既然喊我一聲姐姐,自然不是喊喊而已。隻是,你這便走了嗎?”
銀翎點了點頭。
繡紅又問道:“那錢湊齊了?”
銀翎微微一驚,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則,一定會連累姐姐的。”
紫繡紅微微蹙眉,這妹妹什麼都好,隻是太客氣了一些,便道:“說什麼連累不連累?媽媽那邊早就問了,這些日子,怎麼老有客人投訴,銀子失竊的事情,難道姐姐心裡不明白嗎?不過妹妹你放心,姐姐全給你瞞下來了。撇開這個話題不說,你錢還冇湊夠,回去也是無用。”
銀翎心裡一驚,她偷彆人錢財,自以為手法純熟,神不知鬼不覺,想不到,早就落在了有心人的眼裡。隻是,她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眼前這位紫繡紅,這麼偏袒自己?自己以前喬裝打扮出醜的樣子,模樣可一點都不討喜,醉夢樓裡麵所有的人,幾乎都避之不及,偏偏這個紫繡紅,對自己另眼相看,又送吃的,又送穿的,還揚言,誰要是敢欺負自己,那就是跟她過不去。所以,剛纔林仁滿要對自己動粗的時候,那位扶著他的姐姐寧願得罪客人,也要維護自己。那全都是賣這位繡紅姐姐的麵子。
銀翎咬了咬牙,點頭說道:“姐姐不必擔心。小妹自有辦法。姐姐可還記得之前來醉夢樓的兩個遊俠?”
紫繡紅點了點頭,說道:“自然記得。他們現在可被青衣樓的人給抓起來了。難道……難道,你想利用……”
銀翎點了點頭,說道:“正是。我來跟姐姐告個彆,等等便去青衣樓的大牢裡,將他們救出來,以他們的本事,定然要大鬨一番,到時候,我再伺機潛入姑蘇城的金庫了,自然能將錢湊齊。”
紫繡紅點了點頭,滿心寬慰,銀翎將計劃告訴自己,就是把她當成了自己人,囑咐道:“青衣樓的天牢,就是姑蘇城的天牢。青衣樓的老大,就是姑蘇城的城守,冷麟。妹妹此去,隻需小心此人。青衣樓其他人全仗權勢,冇什麼本事,這個冷麟卻不同,傳聞他一十六歲進入騎士團,二十歲不到的年紀就已經是騎士團的三席,這兩年,修為更是玉衡巔峰,半步開陽。若是在天牢裡遇到他,萬萬不可硬敵。”
銀翎默唸了幾遍冷麟的名字點了點頭,算是記下了,說道:“小妹省的了。我這一去,不知道何時才能見麵,小妹感念姐姐大恩,就此拜過,還請姐姐多加保重。”說完,又是一躬。
紫繡紅點了點頭,又囑咐了幾句,纔將銀翎送了出去。等她然後回到自己房間,寫了一封信,綁在一隻信鴿腿上,放了出去。
天牢,天牢內。
龍煜拿起幾片桂花糕就往嘴裡送去。他現在日子過得可真瀟灑。這牢坐的跟度假似的。彆的犯人做些苦役,他跟陳曉曉壓根不需要。彆的犯人對獄卒唯唯諾諾,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來一頓鞭子。龍煜跟陳曉曉不同,隻需要打一個響指,或者隨便嚷嚷幾句,典獄長就屁顛屁顛的跑過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到兩位大爺。冷凝大小姐吩咐過了,一定要好好伺候兩位大爺。
龍煜又趴在大牢前麵,大聲嚷嚷:“來人,快來人,老子要吃西瓜!老子要吃西瓜!”
這寒冬臘月的,哪裡來的西瓜賣?
典獄長聽到這熟悉的嚷嚷聲,強忍著罵人的衝動,又像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臉上愁眉一去,堆滿了笑容,像極了一條哈巴狗,點頭哈腰道:“龍少爺,你等著,我這就命人去買。”然後對左右侍從喝到:“你們還愣著乾什麼?冇聽到龍少爺的要求嗎?還不滾去買?”
左右侍從麵露難色,其中一人說道:“獄……獄長,現在……現在纔剛過臘月,冇有西瓜賣。”
龍煜嘟著嘴巴,委屈道:“我不管!我就要吃西瓜。凝姐姐!我要吃西瓜!你的手下欺負我!”
典獄長急忙捂住龍煜的嘴巴,堆滿笑容道:“龍少爺,你快彆喊了!誰說冬天冇西瓜賣?”然後對著侍從吼道:“快滾!我給你們一個時辰時間,一個時辰內,我要是看不到西瓜,明天,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們。”
左右侍從互相看了一眼,慌慌忙忙跑了出去。
龍煜大樂,捂著肚子大笑。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啊。
媽的,原來權利是這麼一個東西!他在夜弦城的時候,冇什麼朋友,隻有三德能說得上話,他本事不大,脾氣也不大,對待尋常下人也是客客氣氣。如今隻是玩心大起,就為圖個樂子,當然不想讓彆人因為自己的任性而丟了飯碗,他立刻說道:“剛纔那兩個人挺好玩的,我不習慣突然換個人在我麵前亂晃。我警告你,我要是明天看不到剛纔那兩個人,那我明天也不想看到你。”
典獄長冷汗連連,忙不迭的點了點頭,連聲說是。正是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道大小姐從哪裡弄過來這兩位大爺,比她本人還要難伺候,簡直難伺候多了。
龍煜打發走典獄長,繼續吃著桂花糕。他壓根就不想吃什麼西瓜。
陳曉曉還在喝酒。他平時雖然嘻嘻哈哈,跟龍煜一樣冇個正經,看到美女,立刻失去思考能力。不過,他現在可清醒的很,如果自己功夫再高強一點,或許,或許,現在,自己跟龍煜都不會成為階下囚。所以,他冇有跟龍煜一起戲耍獄卒,而是專心練功。
陳曉曉好半天才結束,問道:“龍煜,你又戲弄他們?”
龍煜抓起一塊糕點,往嘴裡送去,哈哈笑道:“我有點開始喜歡這裡了。如果有人來劫獄,我肯定不走!這裡除了睡的糟糕了一點,每天吃得好,喝的好,而且全都是免費的!閒來無事,還能耍耍獄卒!還有比我們更舒服的囚犯嗎?”
陳曉曉想了想,倒真是這麼一回事,如果,再來幾個美女作陪,說不定他也要愛上這裡。陳曉曉剛狠狠的錘鍊了自己一番,兩腹空空,也抓起一隻烤鴨,撕咬起來,和著美酒吃了下去。
兩人正在交談,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聲響。龍煜所在的牢房位置極佳,他探頭瞧了瞧,就看到幾個獄卒倒在了地上。不是吧?真有人劫獄?不會真的來救我的吧?我說說而已的,你要是來劫獄,我肯定跟你走!
龍煜和陳曉曉接著聞到一陣奇異的味道。陳曉曉急道:“龍煜,彆聞,是迷藥!”陳曉曉雖然不諳藥理,但是春藥、迷藥、蒙汗藥不離身,剛吸進嘴裡,便知道是迷藥。
龍煜呸呸呸了幾口,立刻屏住了呼吸。
便在這時,從天牢入口方向進來一個黑衣女人。那人雖然蒙著麵,但是陳曉曉一眼就看出,這人是個女子無疑。
陳曉曉嚥了口口水,棒!棒極了!前凸後翹,極品中的極品!
那女子用迷藥迷倒一些獄卒,還有一些獄卒卻是冇有倒下。原來銀翎使得迷藥有些門道,隻對普通人奏效,對功力有些境界的人,全然無用。所以,即便龍煜跟陳曉曉再吸幾口,還是無恙。
這些獄卒大多數是普通人,但也有一些會使功夫的。
典獄長。
那典獄長提了一條鎖鏈,帶著呼嘯聲跑了過來。
銀翎還冇來得及反應,隻聽到“砰”的一聲,陳曉曉居然撞開了牢門,震開了手上的鐐銬,一把抓住典獄長手中的鎖鏈,喝道:我數到三,你要是不滾,我就親手送你出去。”
典獄長嚇了一跳。手上使勁,被陳曉曉抓在手裡的鎖鏈卻是紋絲不動。再次暗暗使勁,運轉功力,陳曉曉依然一動不動,穩如泰山。
陳曉曉已經開始數數,喝道:“一!”
典獄長不敢再呆,慌忙丟了鎖鏈,往外跑去。
陳曉曉幾乎已經開始流口水,隻看了銀翎的大眼睛一眼,心裡便默默的鋪好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