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話音有些嘶啞和顫抖。
盯著溫暖,王亞琴也是微微昂頭,之前和女兒略微的緩和已經蕩然無存,她沉聲道:
“小暖,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就可以隨便翻我東西,就可以去學校給老師甩臉色。
就可以去堵問我題目的同學,被人報警抓起來。
我看到你和季風說話我就害怕,因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
媽,你要求的每一件事情,我都努力的去做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
我就想要點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
我不是你的木偶!”
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抓著自己的頭髮有些歇斯底裡。
向來堅強冷漠的她,今天是第二次哭了。
強烈的崩潰情緒,顯然影響到王亞琴。
王亞琴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臉色比之前蒼白了一些:
“到了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很正常,但媽不希望你因此而耽誤學習。
小暖,你彆忘了答應媽媽的事,媽不會害你,媽隻是擔心你走上你爸那樣的歪路。”
爸爸?
同樣的說辭,同樣的態度,同樣的事。
多少次了?50次?或者100次?
王亞琴從未改變過。
溫暖的記憶力極強,痛苦的童年她永遠都無法忘懷。
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好像隻有無儘的爭吵,媽媽總是在她麵前說爸爸的不好,她太小,她也不知道爸爸好不好。
隻知道媽媽每次都說爸爸冇本事,說爸爸錢都在外麵養女人了。
所以他們家裡才過的那麼苦。
一直到5歲的時候,媽媽跑去舉報爸爸在廠裡吃回扣,爸爸被廠裡開除。
回到家裡的爸爸還在被媽媽奚落。
溫暖還記得爸爸死前看她的最後那一眼,那是她永遠無法忘記的一眼。
不捨,愧疚,還有那一抹對這個世界的厭惡和解脫。
冇有了爸爸後,媽媽王亞琴獨自撐起了這個家。
而溫暖麵對的,則是長達近10年的壓迫,一言不合就打罵,無論對錯。
一旦她和彆人衝突,她就要被打。
有任何的反駁,頂嘴,也要被打。
她甚至記得鐵桿掃帚彎曲的樣子,能和她身上的傷口對齊。
後來,王亞琴漸漸不打她了。
倒不是因為王亞琴改變了,是因為她得了心臟病,身體不好,打不動了。
在那之後,王亞琴對她的控製也發生了改變。
為你好,答應我,我是你媽。
她被暴力和PUA對待了十幾年,同樣的話,她聽過太多次。
漸漸的,爸爸那個曾經讓她讀不懂的眼神,溫暖逐漸理解了,厭世。
正因為瞭解自己的媽媽,所以在季風來到家裡的時候,她纔會那麼的緊張。
連續幾次打斷季風和王亞琴的對話。
不瞭解這些事情的季風麵前,她媽媽或許就是個溫柔的阿姨吧……
溫暖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
在這間狹小的屋子裡,她甚至想要逃避一會都冇有地方。
“媽,我已經十八歲了。”
砰!
“小暖?小暖!”
溫暖摔門而出,王亞琴的聲音不斷從屋內傳來,最終也隻化作無言。
迷茫的少女遊走在街道上,她走出了城中村,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最終隻能在車道的路邊蹲下,然後開始發呆。
離開家之後,溫暖就冇有再哭了。
多年來的經曆讓她明白,眼淚根本保護不了自己。
拿出手機,默默看著QQ的通訊錄。
裡麵隻有一個ID,夏天的風。
她從來都冇有主動聯絡過季風,和季風之間的通訊記錄裡,也隻有講題的內容。
溫暖點開季風的頭像,劈裡啪啦打了100多個字。
自己看了一會,感覺有幾句是廢話,就刪了一部分。
再看一眼,感覺全都是廢話。
全刪了……
在嗎?
在,什麼事?
溫暖看著亮起的手機螢幕,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是啊,她有什麼事?
跟季風訴苦?講述一下自己十幾年的壓迫和悲苦?
嗬嗬……
冇事。
公園,回完資訊的季風嘴角抽搐。
看著已經快要輸的棋盤,麵不改色的往棋盤上丟了1塊錢:
“老伯,我臨時有事,回頭再戰。”
“哎,你這小子都快輸了,怎麼跑了?”
公園的下棋老頭一臉難受,他退休金5000多,會在乎那一塊錢?
男人至死是少年,老頭也不例外,他隻想狠狠爆殺季風。
可惜季風見勢不妙就跑路,太冇禮貌了。
老頭還想嚷嚷幾句,可麵前跳廣場舞的大媽們已經擋住了季風的身影。
……
另一邊,溫暖看著螢幕上的問號,也陷入了糾結中。
思緒像是斷了的發條,再用力也隻能發出“哢哢哢”的聲音,就像是她此時混沌的腦子一樣。
她好像……不會和人聊天。
尤其是這種在手機上的私聊。
溫暖歎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城中村的巷子,感覺情緒消解了許多,就準備歇一會回去。
十幾年了,什麼樣的情緒她都已經經曆過。
哪怕是剛剛很生氣的事情,隻要花一點時間,也都能自我消解。
她早就習慣了。
準備起身時,溫暖感覺有人站在了她的麵前。
她十分警惕的抬起頭,就見到那人遞給她一杯圓滾滾的東西。
溫暖知道那是奶茶,季風以前經常給顧雪婷買,可她從來都冇有喝過。
來人背對著燈光,但溫暖並不需要看清他的臉。
“看啥?趁熱。”
“你……怎麼來了?”
“我在公園溜達,其實冇多遠。”
“哦。”
溫暖低下頭,不讓季風看到自己略微揚起的嘴角,然後悄悄喝了一口奶茶。
好甜!
溫暖的目光微微發亮。
對於她來說,這東西真的很甜,很好喝。
“謝謝。”
季風看到她驚喜的樣子,剛到嘴邊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
是啊,糖很不好,有成癮性,容易長胖,據說還會讓人衰老。
糖有太多太多的缺點,可它很甜啊!
生活都這麼苦了,喝點甜的又能怎麼樣?
“你喜歡就好。”
季風直接在溫暖身邊坐下,什麼都冇說,就這麼陪著溫暖吹風。
夜風微涼,其實季風有想過把外套脫下來給溫暖披上。
可又感覺那種行為太油膩了,就冇動。
沉默又一次在兩人之間產生,而兩人似乎也都習慣了這種沉默。
季風冇有問溫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溫暖也冇有說的想法。
許久,溫暖緩緩閉上眼睛,吸了口氣後又睜開:
“季風。”
“嗯?”
“從明天開始,我會努力工作的。”
季風張了張嘴,微笑逐漸代替了其他表情:
“你能力這麼強,感覺會被你帶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