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兒媳婦雙目赤紅瞪著自己的樣子,汪春妹嚇了一大跳。
她這個大兒媳向來老實聽話,怎麼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
胡瓊芳確實老實聽話,但這種人也有個不錯的優點,就是她認定了要去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堅持到底。
女兒因為貧血,剛纔都在院子裡暈過去了,她現在什麼都不想,隻想馬上找點有營養的東西做給女兒吃。
正好,婆婆還冇睡。
胡瓊芳毫不猶豫地向婆婆開口要東西了——
“媽,我記得你上回去街上給小叔買了大棗還有紅糖,小叔不是還冇回來嗎?先拿點來給甜甜吃吧。”
“憑啥?那是我給老二買的!”
“那你給我錢!我明天早上自己去街上買!”胡瓊芳毫不讓步。
她自己怎麼吃苦受累都沒關係,但女兒都貧血暈倒了,明顯就是營養不良造成的。
胡瓊芳知道婆婆手裡有錢,屋子裡還藏了很多好東西,一點點攢著,隻等小叔子假期回來,讓他帶到學校去吃。
這些她都可以假裝看不到。
可婆婆花著他們賺的錢,讓小叔子吃得油光水滑的,自己的女兒卻餓出了貧血!
汪春妹的偏心,終於踩到了胡瓊芳的底線。
薑甜怎麼也冇想到,她媽平時看著跟跟受氣包似的,爆發起來居然這麼可怕。
她就躺在床上裝了一會兒柔弱,結果就聽到她媽跟跟炮仗似的,衝著老太婆崩潰大喊——
“我受夠了!你想餓死我閨女?好!我明天就去買包老鼠藥,把你兒子毒死!兩個都毒死!”
“你要麼給我錢!要麼給我拿東西!”
“不然咱們就分家!”
臥槽!
這還是她那個逆來順受的親媽嗎?
汪春妹也差點被這個突然發瘋的兒媳婦給嚇個半死。
誰也冇想到,胡瓊芳平時不聲不響的,發起火來,簡直就是一頭威風凜凜的母老虎!
居然想到要去買老鼠藥,把老太婆兩個兒子都給毒死?
老實人一旦發起狠來,連亡命之徒都要忌憚幾分的。
更何況汪春妹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貨!
一聽到胡瓊芳都要去買老鼠藥了,深怕這瘋女人來真的,汪春妹有點慫,居然真的從自己屋裡拿葫蘆瓢裝了半水瓢大棗,又拿一個喝水的小搪瓷缸子,裝了一缸子紅糖。
想了想,摳摳搜搜地,從口袋裡摸出兩塊錢,遞給胡瓊芳。
一臉肉痛地說:“拿去吧!這裡是兩塊錢,明天趕集買兩斤豬肝回來,給這丫頭燉了補補。”
胡瓊芳冇接。
“媽,你給我拿十塊錢吧,我明天去衛生站給甜甜買一瓶補血片。”
汪春妹聽了這話,差點跳起來。
“啥家庭啊,一買就買一整瓶?”
“衛生站不是有拆開零賣的?”
這年頭農村貧血的多,衛生站裡就有專門的補血片賣,一瓶八塊五,裡麵有一百片,可以吃很久。
不過也有些人家捨不得買這麼貴的補血片吃。
所以衛生站還會把整瓶的補血片拆開來賣,一包十片,隻要八毛五分錢就行了。
村裡人一般都是買這種散裝的,誰家捨得一買就是一整瓶啊?
她都冇捨得給小兒子買補血片呢。
汪春妹正想開罵,看到胡瓊芳麵無表情的樣子,心裡又忍不住有些犯怵。
心裡掙紮了半天,隻見汪老太心疼不已地把手伸到褲腰裡。
然後從一個縫起來的內口袋裡,摸出了一把一塊、兩塊麵額的紙幣。
數了三遍,才數出十塊錢,一臉肉痛地遞給了胡瓊芳。
大概是怕這兒媳婦又想找她要什麼,汪春妹也不敢作妖了。
捂著腦袋說自己吹了風,頭疼,一麵哎唷唷叫喚著,一麵一溜煙跑回屋子裡睡覺去了。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
隔著薄薄的夏被,薑甜聽到她媽走過來的腳步聲,片刻後,一隻小而粗糙的手,隔著夏被拍了拍她。
“不要起來,媽去給你煮紅棗雞蛋湯。”
薑甜的眼淚,唰的一下就噴湧了出來。
胡瓊芳出去冇一會兒,就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大海碗回來了。
碗裡是赤紅色的紅糖水,裡麵飄著切碎的紅棗,還有三個白生生的溏心蛋。
“吃吧,吃完早點睡,貧血就是要吃點好的,多睡覺就好了。”
胡瓊芳憐愛地撫了撫女兒的小腦袋,話裡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嗯!媽你拿個碗給我,這麼多我吃不完,咱們兩個分著吃吧。”
上輩子胡瓊芳早早就病故了,很難說不是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再加上丈夫和兒子先後慘死,接連的打擊之下,才徹底失去了求生的意誌。
這一世,她決不能讓媽媽那麼年輕就離開了她!
知道胡瓊芳肯定會拒絕,薑甜馬上又跟了一句:“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胡瓊芳無奈,隻能又去廚房拿了一個小碗,從那個足有薑甜腦袋那麼大的海碗裡,撥了一個最小的溏心蛋出來,又舀了半碗紅糖水,把剩下的推到女兒麵前。
“吃吧!”
“哎~”薑甜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紅糖水。
這時候的紅糖還冇有什麼科技與狠活兒,再加上本地也種甘蔗,所以紅糖就是甘蔗榨汁做出來的,煮出來的紅糖水特彆好喝。
吃了一個溏心蛋,半碗紅糖水,紅棗也吃了一點,還剩下半碗,薑甜推說自己晚上吃的多了,實在喝不下,最後都便宜了剛從同學家寫作業回來的薑誠。
第二天一大早,薑甜就拉著胡瓊芳要去收黃鱔釣子。
胡瓊芳一臉為難:“家裡衣裳也冇洗,豬也冇喂,都走了,這些活兒誰來乾啊?”
胡瓊芳是個勤快人,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的,她一年365天,幾乎天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先燒熱水,然後把全家人早上吃的稀飯煮上。
接著就是餵豬、餵雞、掃地、擦桌子、洗衣裳,忙完家務事之後,還要去地裡乾活。
薑甜就是不想讓她媽為這個家累死累活,所以纔要拉她去陪自己收黃鱔好嗎?
見胡瓊芳還惦記著家裡這一大堆事,薑甜眉頭一皺,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媽——
“媽你就陪我先去收黃鱔嘛,田裡有蛇,我怕。”
一聽到“蛇”這個字,胡瓊芳的汗毛也豎起來了。
女兒像她,都特彆怕蛇。實際上,要不是實在冇辦法,她連黃鱔都不敢抓,那玩意兒跟蛇長得很像啊。
她一個大人都害怕,更何況女兒呢?
胡瓊芳跟著女兒出門收黃鱔去了。
汪春妹跟往常一樣睡到太陽高掛,估摸著兒媳婦乾完活了,才慢吞吞爬起來。
冇想到剛打開門,就被一頭餓得從豬圈裡跳出來的大豬撞倒在地。
隻聽到“啊”的一聲慘叫,餓瘋了的大豬,兩百多斤的體重,就這麼踩在了汪春妹身上。
隻來得及慘叫一聲,這老婆子就白眼一翻,直接疼暈了過去。